夜色已深,窗外清風送來桂花清香,他乾脆將窗戶開大些,忽然想到明晚劍癡會再度造訪,而見不到自己。
許舒便寫了一封短信,放在堂屋的台階上,隨即回房,翻身上床,和衣而臥,不消片刻,進入夢鄉。
細雨帶風濕透隨塘的街道,滿街都是黃彤彤的梧桐葉,許舒來隨塘鎮已經兩天了。
短短兩天時間,他就愛上了這個恍若世外桃源般的地方。
還算繁華的街市上,沒有叫賣聲,沒有爭吵聲,往來的行人皆靜靜的,柔柔的。
行人的臉上都掛著微笑,步履間舒緩有度,仿佛鎮外的快節奏生活,在這裡陡然按下了慢放鍵。
有熱鬨,沒有喧囂。
有繁華,沒有繁忙。
除了偶爾,不知事的小孩子們嬉鬨,這裡太適合喜靜的許舒生活了。
喜歡歸喜歡,但許舒心裡的浮躁日甚一日。
兩天以來,他轉遍了規模不算大的隨塘鎮,根本沒有找到半點神秘妖的影子。
“世上斷然沒有無緣無故的神秘,神秘妖讓隨塘鎮呈現這種狀態,總該為點兒什麼吧。”
許舒找了個臨水的茶攤坐了,一邊喝茶,一邊默默盤算。
老板是一對中年夫妻,皆生得慈眉善目,極為健談,見許舒麵生,便主動攀談起來。
“哪有什麼妖怪作祟,叫我說,就是隨塘百姓見慣了繁華,受夠了吵鬨,大家變得謙和起來而已。
你看我現在經營個茶攤,以前我也是在碼頭拿刀砍人的。”
老板拉下肩頭的衣服,露出裡麵的紋身,“雖說現在掙得是少些,但心裡舒坦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大家都和和樂樂的,生活不就是這樣嗎?”
許舒笑著點頭,“話雖如此,但總要努力攢些銀錢傍身才好,一旦有個病,有個災的,好日子豈不就打破了。”
正往灶台添加柴火的老板娘樂嗬嗬道,“就是有病有災,小老百姓苦哈哈幾十年攢的那點錢能濟得甚事?
好在老天保佑,這些年隨塘鎮風調雨順,家家安寧。
鎮上濟善大藥房的蔣老板人善心好,常常給看不起病的百姓施醫贈藥。大家的日子過得還行,比不上大城市春申,但在洪安縣已經算頂好的了。”
許舒笑著附和,暗暗打定主意,即便那神秘妖不肯接受敕封,也絕不行暴力誅殺。
“叫你娃兒不要在那邊耍,當家的,趕緊,趕緊,有娃兒落水嘍”
老板娘哇的一聲喊,手裡還拿著根爆燃的木頭。
老板才要脫衣,許舒先動了,他抓起一根晾衣的長篙,一個踏步朝對岸躥出去,人在半空,長篙已經遞出,精準地從落水孩童後背衣服穿入。
啪的一聲,人才落地,長篙便將小孩從河中挑起。
他輕輕一抖長篙,小孩滑落儘他懷裡。不多時,
一個神色慌張的婦人跑上前來,一邊沒口子衝許舒道謝,一邊脫鞋。
小孩一個激靈,從許舒懷中掙脫,奪路狂奔。
許舒莞爾一笑,返回茶攤,正要坐下,忽地,凝眸朝西北方向看去,立時便不再坐下,改為交付茶錢,準備離開。
老板夫婦死活不收,許舒謝過後,走到遠處,大手一甩,一塊銀元精準地落在他先前坐的茶座上。
隨即,他腳步加快,一路向東,出了街市,入目的是大片才開墾灑下麥種的田地。
時近初冬,田野間一片蕭瑟荒涼。
“姑娘,你的書掉了。”許舒朗聲道。
在他前方二十米開外,一個綠衣女轉過臉來,她麵目普通,眉眼溫和,身材窈窕,唯獨一股渾然天成的恬靜氣質,世所罕見。
綠衣女盯了一眼許舒遞來的翻印件,微微搖頭,“你弄錯了,不是我的書。”
“草在結它的種子,
風在搖他的葉子,
我們站著不說話,
就十分美好。”
許舒才念完一首短詩,倏地一下,綠衣女原地消失不見。
下一瞬,許舒眼中的景物在飛速虛化,一座活火山就地爆發,鋪天蓋地的岩漿朝他湧來。
許舒心知必是幻象,可身體、意識都不可控地生出巨大的恐懼,忍不住要奪路狂奔。
更可怕的是,炙熱的岩漿仿佛在一瞬間,便將他包圍,連帶著他的意識都跟著沸騰,跟著燃燒起來。
許舒正要催動綠戒,迎著鋪天蓋地地岩漿撞去。
下一瞬,幻象消失不見。
一道聲音傳入識海,“我於此間,不傷一人,不害一物。
你亦善人,何苦相逼。
勸君且去,勿要自尋煩惱。”
許舒送目四望,始終不見綠衣女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