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露弱弱地說:“有點像受害者有罪論。”
“嗯,有點像。”
“那要怎麼理解?微博上這幾天就有一個挺熱門的事件,一個女孩子夏天穿得比較暴露,晚上去夜店被非禮了。很多人就罵這個女孩子,說大半夜的穿這麼少,還去那種場所,被傷害了也是活該。”
作為女性,寧露對這種受害者有罪的論調非常不滿。
憑什麼女性不能去夜店了?
男人可以穿著大褲衩光著膀子逛街,女性穿個吊帶就被認為是有傷風化?被欺負了就是活該?哪有這樣的道理?
這還真是個比較複雜的社會現象,用簡單的男女平等來處理,讓女性也可以像男性那樣光著膀子逛街……這不是在保護女性,這是傷害。
可很多偏激的女權或者偏激的反女權分子,總會在這個問題上簡單地二元對立,存在很嚴重的分歧。
周不器道:“法律可以懲罰壞人,可是法律不能讓受害者的傷害徹底消失。施暴者有罪,受害者無罪。可是,這又能怎麼樣?如果不能建立一套自我保護的機製,不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去加以修正,那受害者就隻能一次次不停地受到傷害。”
女權這件事比較敏感,解釋起來容易發生分歧,他就又舉了一個例子。
就像有一個人走在人行橫道上,一輛卡車衝了過來,所有人都在大聲呼喊,叫他讓開。他卻很淡定地說:“他不能撞我!他撞我他犯法!你們不能要求我離開,你們這是侵犯我在公共空間的自由,我就不讓!”
這有個屁用?
是,在這件事裡,所有的罪責都是由卡車來承擔,受害者在追求他應有的權力,他無罪。那又能怎樣?他特麼被撞死了!
周不器道:“人性和社會的複雜性,用任何語言來描述都是不準確的,每一件事都有不同的視角。李首富遭遇了一次綁匪,賠了幾個億。他沒有報警,沒有尋找法律的保護,可他自我反省、改正錯誤,一輩子就再也不會遭受類似的傷害了。有些人尋找了法律的保護,懲罰了壞蛋。可懲罰了壞蛋對受害者個人來說,又能獲得什麼樣實質性的好處?複仇的快感嗎?這又有什麼意義?他不反省,他不改變,以後可能會受到更大的傷害。”
寧露輕聲道:“是呀,如果一個女孩子連自我保護都不會,隻想著法律、社會和白馬王子來主持正義,那真是太童話故事了。”
周不器道:“女權當然是對的,可要警惕集體概念的女權潮,一旦個體陷入了集體思維,就容易變成盲從的烏合之眾。有的人,一輩子都不會成長,他們隻敢躲藏在集體思維的大樹下乘涼。有的人,每天都能成長,這一定是來自個體的內在鞭策、自我成長。歸根結底,人活一輩子,還是得靠自己,自強者萬強。”
孫莞然隻關心自家的事,她的精神麵貌已經發生了一些改變,很平靜地說:“我知道了,我不會再被所謂的親情和家庭倫理綁架了。”
“你想怎麼做?”
“不借!跟雅嫻姐學習,一分錢也不借,我不會再給他們懲罰我的機會。”
“咳咳,那倒也不至於。”周不器沒想到這丫頭這麼決絕,笑著說,“還有父母那層關係在呢,也得考慮好他們。我也問過一些做生意的大老板,幾乎每個人都會遇到這類問題。”
孫莞然很感興趣,“他們是怎麼做的?”
周不器想了一下,“解決方案……大概可以有四種吧。”
孫莞然眨巴著眼睛,“是什麼呢?”
周不器道:“第一,就是雅嫻這樣,一分錢都不借。生大病了,或者孩子上學了,這些可以給錢。但是救急不救窮。”
“嗯。”
“第二,就是固定額度。就像老俞說的,所有親戚、同學、鄉裡鄉親什麼的來借錢,一律限額10萬。有一個標準在,雙方都有預期。”
孫莞然美眸一亮,也不哭了,很高興地說:“這個策略挺好的,有額度限製,公平公正。我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也不能沒上限。”
周不器接著說:“第三點,就是一次性的借款。隻借一次,有來有回。我借了你錢,你得還給我。你不還,下次就不借了。最重要的就是把規矩都擺在明麵上,說清楚,彆一次次地沒完沒了。”
孫莞然輕輕頷首,“嗯,這樣也挺好的。”
周不器道:“第四點,就是我爺爺我爸爸采取的辦法了,我覺得這個方式是最好的,最符合國內的文化傳統,也能把親戚關係相處得最好。”
孫莞然似乎知道一些,試探著問:“送錢?”
周不器道:“對,送錢。除非是一些大病大災,否則一律不借錢,不能慣著他們。不過,畢竟都是實在親戚,也都有著血緣關係,該幫還是得幫。逢年過節了,就去挨家挨戶地送錢。每家分個兩萬、三萬的。就有點像古代皇帝的賞賜一樣,我可以給你,但你不能要,就容易建立起一種很有權威的感恩戴德的關係。”
孫莞然差點暈倒,“什麼感恩戴德,都是親戚呢。”
“你越看重你的親戚,你就越容易被他們用親情綁架。這就跟泡妞一樣,不能當舔狗,舔狗一無所有,道理都是相通的。”
“嗯?”
孫莞然眉梢一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