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來五城兵馬司大獄,高聳的青磚牆糯米漿填縫,門頭碩大狴犴吞口,十分氣派。
相較於之前那脫漆掉色的破敗狀態,如今堪稱改頭換麵。
趙鯉立在門前仰頭看,有些驚訝道“重建了?”
“花了多少錢才重建得如此豪氣,戶部那些玻璃耗子琉璃貓,殺豬匠來了也掛不下三根毛,怎這次這般大方?”
隨行的張大人許還是昨夜跪床頭波棱蓋疼,臉色不大好,聽趙鯉問話強笑道“這不是戶部那些油耗子都換了嗎?”
“戶部尚書方社,因他那倒黴侄子方槐被貶官,還有……咳咳。”
還有趙鯉那個戶部侍郎便宜爹,這些個廢物一走,戶部重歸沈之行之手,可不就清明又大方了嗎?
趙鯉不熟悉官場的彎彎繞繞,也就是站在大獄門前等獄頭查驗身份的空檔裡這般閒話一問。
“諸位大人,久等了,請進。”
五城兵馬司的獄頭姓李,生得張大嘴,弓背哈腰將趙鯉等人請進獄中。
這人也不知是天生碎嘴子,還是緊張,話極密。
嘚啵嘚啵,隻恨不得將牆角的一根草都拉出來介紹一遍。
從趙鯉一隻腳跨進五城兵馬司監獄那刻起,嘴巴便沒有停過。
對態度友好之人,趙鯉從來也會友好,無論對方是什麼身份。
獄頭熱情,趙鯉便時不時應上一聲絕不冷場,哪怕這獄頭說話一股味。
倒是邢捕頭,大抵曉得這大嘴平常的衛生習慣,上前將他擠開“行了行了,廢話彆那麼多,不然總有一天毀你這張嘴上。”
這大嘴獄頭被隔開,趙鯉瞬間覺得空氣都清新了兩個度。
她不著痕跡扭頭換了口氣,卻嗅到一陣淡淡香味。
趙鯉循香看去,一間像是廚房的屋子開著窗,可見灶上一口大鍋。
裡頭飄來些鹵香,像是鹵雞蛋。
一個包著頭巾的婆子,正背對他們在灶上忙碌。
趙鯉這一看,那獄頭瞬間又找到了話題,介紹道“這是咱們五城兵馬司大獄的小廚房。”
“咱們六十來號獄卒的飯食,都在這做,灶上婆子手藝好,清粥小菜也做得有滋有味,尤其一道鹵雞蛋,香一條街。”
大嘴獄頭搓手道“稍後請趙大人嘗嘗。”
“說什麼呢!”張大人打斷了他這沒溜的話,“哪有請吃牢飯的道理?”
大嘴獄頭曉得自己說錯了話,白著臉在自己臉上打了一下“瞧我這張破嘴。”
他還要告罪,趙鯉道“行了,一點小事。”
手中握著廚刀的早上婆子,身旁是一鍋滾滾的鹵雞蛋,朝著這邊看似乎被嚇到,趙鯉對她點了點頭當作安撫。
這一點插曲誰都沒放在心上。
過了一層號房,獄頭領著趙鯉等來到了女監。
相比男監,女監規模小僅占了西南角的地下一層,輕罪在外死罪在裡。
邢捕頭所說的那個瘋婦,便關押在最裡層。
這獄中氣味一如既往的複雜。
兩側銅製的燈中,散發著難聞的劣質燈油氣味。
行至末端,趙鯉看見一間小小的門洞,上有張牙舞爪的狴犴像。
這便是監獄中的死囚號。
大景在隆慶帝上任後,廢止了殉葬,廢止了諸多殘酷肉刑。
獄中還有憫囚製度。
對女犯,老弱孕殘以及一些輕犯罪,相對比較關懷。
不說多麼陽光,至少獄卒若侵犯女犯被發現最重處斬刑,且每日兩頓稀粥吊命。
像是眼前的死囚號,非是極惡進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