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紅湯入肚,劍域三人臉上的神情開始劇烈變幻起來。
顯然,並非所有人都能像李凡那樣,第一次品嘗就可以安然享受眾生欲念的妙處。
姬興道雙目圓睜,身上氣息如波濤般起伏不定。
司徒天天眉毛緊蹙,臉若寒霜。周遭好似有無數霜雪飛舞,仔細一看,那白色的冰晶赫然是一柄柄飛劍模樣!
趙星則是三人中表現最佳者,隻像是喝了碗極為辛辣的酒,臉上異色一閃、很快就恢複了正常。
也不管這劍域三人表現如何,祝學士卻是身披長袍,緩緩從主座上走下。
佝僂隱藏在長袍內的身軀,發出咯吱咯吱的詭異生長之聲,很快就變得修長起來。
如泣如訴的女聲唱腔,娓娓在場中響起。
“霓裳羽衣極樂坊,金樽玉液宴方長。鼓樂喧天舞翩躚,燈火闌珊夜未央……”
祝學士輕聲淺唱,且歌且舞。
李凡盯著那婀娜不見麵目的身姿,目不轉睛。
伴隨著祝學士的歌聲,城主府門扉,好似忽的洞開。原本寂靜無比的場所,頓時墜入了一鍋沸湯之中。來自極樂城的萬千眾生之音,自四麵八方傳來。在府中齊聚。
李凡恍惚間,看到了極樂城中正在發生的一切。
笑、縱、鬥、淫,暢、愉、醉、欣。
無數生靈儘情享樂的畫麵,同時在李凡眼前炸現。
“極樂城,極樂。”
然而這一切,皆隨著祝學士的音調,猛然一變。
“樂極成悲天地事,刀光劍影血成漿。魍魎夜影萬鬼生,頭為夯土骨作梁……”
語氣森然,殺意滔天。
“叮!”好似利劍墜地的聲音,驚醒了極樂城中的無儘生靈,將他們從極樂的幻夢之中叫醒。
華燈儘滅,極樂城頓時陷入了黑暗之中。
不過黑暗並沒有持續太久。
一輪血色的大日,自天邊緩緩升起。血紅色的光芒,照射進城中。
殺戮,已經開始了。
漫長極樂之夜裡,還是親切的枕邊人。此刻卻忽的拔刀相向,不死不休。
所有的友情,親情,愛情。
在接下來漫長的長夜裡,都沒有了任何意義。
唯有生存,才是唯一而永恒的話題。
……
“死死死死!”
“殺!”
“啊!”
慘叫與癲狂的殺戮之聲,如盛大的交響之樂,在城主府中奏響。
祝學士已然從舞娘模樣,重新變成了佝僂老者。滿目享受的,看著城中的殺戮。
而已經從紅湯幻覺中逐漸清醒過來的劍域三位年輕修士,麵對極樂城中儘顯人間之惡的可怖畫麵,都開始變得麵色蒼白、瑟瑟發抖。
李凡也作出一副極為不適的模樣。
“可惜了,如此場景,本應有更多人一起來欣賞才是。”
“卻隻來了你們幾個小輩。”
祝學士的聲音顯得有些寂寥,落寞。
但極樂城中的殺戮,卻並沒有因此而停止。
“卻更不能顯得無聊了,丟了我的臉麵。”
祝學士宛若魔鬼的聲音,回蕩在眾人耳邊。
極樂城中,又是一重變數顯化。
那些原本已經被殺死的生靈,竟然死而複生。不過卻並非是活物狀態。而是無形鬼影。
這時,他們有兩個選擇。一是直接惡鬼索命,這樣能將自己的仇人直接殺死。但同時,自身鬼影形態,也將煙消雲散。
二則是附身幸存者,借助幸存者完整複仇。被附身者,力量宛若兩人疊加,報仇的可能性大大提高。
不過被殺者,同樣也會化作鬼影狀態。
鬼影狀態下,可以互相攻擊。不過結局隻有同歸於儘。所以大抵會選擇,尋找其他的幸存者進行附身。
隨著廝殺的繼續,極樂城中,逐漸隻剩下了一群被鬼附身的幸存者。
鬼影附身幸存者若是被擊敗,不會誕生新的鬼影。而其附身鬼影也將跟著一起煙消雲散。
這場殺戮,逐漸走向了終局。
當最後的幸存者,隻剩下一百名時。被附身者就能發現附身自己的鬼影存在。
可以選擇共存。也可以發動不死不休的精神攻擊。
戰勝鬼影者,能完全將對方的力量吸收,化為己用。
“你們說,最後的勝者,是人多、還是鬼多呢?”
祝學士忽的對場中眾人發問道。
“此次大典,最後當有十名勝者。你們四人,各分得一枚果實。若是猜中者,我會多賞賜一枚。”
劍域三人,聞言皆麵露喜色。觀看極樂城中殺戮所流露的畏懼、不忍,皆頃刻被拋到腦後。
“我猜,定然是鬼存活下來的多。”司徒天天首先高聲說道,滿是信心。
劍域另外兩人,也是分彆做出了自己的判斷。
有猜鬼者,有猜人者。
輪到李凡時,他沉吟一番,認真的回答道:“十名勝者中,我看人、鬼各占一半。”
劍域三人,聞言皆麵露詫異之色。
祝學士則是意味深長的看了李凡一眼,沒有答話。
日上中天,極樂城中,殺戮繼續上演。
能在最初的屠殺上存活下來的,已經具備了一定的生存經驗。潛伏,隱藏,暗中出擊。就使得殺戮的節奏,逐漸慢了下來。
但是正在縮小的極樂城,卻是使得他們被迫互相集中。又重新加快了遊戲節奏。
重複性的觀看,帶來了審美疲勞。看了多了,哪怕再怎麼的血腥、獵奇,也覺得平平了。
劍域三人,已經開始變得麻木。不再有任何異樣表情浮現。甚至開始覺得有些不耐煩起來。
隻有李凡,依舊在認真觀察著,極樂城中每一個生靈、在麵對生死之時的,不同表現與抉擇。
說好的極樂城三年一輪回。
這場廝殺也當真整整持續了三年。
似乎在幕後,有種神秘的力量在暗中操縱著這場遊戲的進程。
三年裡,劍域三人紅湯喝了是一碗又一碗。現在喝起來,已經是如開水般,沒有任何感覺了。
李凡的待遇就沒有那麼好了。
隻是在頭一年裡,共被賞賜了六碗。之後,祝學士就故意將他忽略了。
李凡知道,這是祝學士在逐漸提高劍域三人的承受能力。以免最後服用果實的時候承受不住,被果實中蘊含的無窮殺戮意念給直接弄成白癡。
畢竟是劍域的人,祝學士多少要給點麵子。
至於“馬天得”……
純粹是生死由命了。
三年之期已至。血色大日,最終消失在地平線上。
隻剩下最後一小塊區域的極樂城,再度陷入了黑暗之中。
此刻卻仿佛陷入了時間靜止狀態,所有的幸存者,都如冰封般不動。
光影收縮,徑直飛入城主府中。
幸存者們,身泛熒光,從極樂城虛影中飛出。
鬼影,人類,各自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