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恒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快要到八點鐘了,將車在門口靠牆停好後,拖著有些疲憊的身子走進新宅。
剛一進院,聽見動靜過來迎接主人的倆條狗子就撲了上來,吐著紅彤彤、濕漉漉的大舌頭討好的舔著他的手掌。
“過兩天帶你倆逮兔子去!”
楚恒狠狠的擼了兩把狗頭,跟那幫槍手研究了大半天大綱的他,聲音聽起了有些沙啞。
如此逗了一會狗,他饒過影壁往裡走。
前院此刻空無一人,黑黢黢,靜悄悄的,幾顆果樹在微風的吹拂下輕輕搖擺著,好似在歡迎他一般。
楚恒瞧了眼又禿了一根樹杈的李子樹,拎著包走過垂花門進了後院。
後院這時候倒是挺熱鬨,東屋那邊燈火通明,電視聲非常大,透過玻璃窗隱隱能瞧見坐了不少人。
他走到窗邊瞧了眼,竟意外的瞧見有幾個胡同裡的街坊在這,都是平時很愛說話,有些社交牛逼症的小媳婦跟中年婦女,不然她們也不能這麼快就跟剛搬來的倪映紅勾搭上。
“得,要不了幾天又得成公共電視了。”
楚恒無奈的搖搖頭,抹身進了堂屋,從冰箱裡翻出一瓶冰冰涼的橘子味北冰洋汽水,齜牙咬開蓋子後,仰脖兒就給一口氣乾了。
“噸噸噸……”
“嗝!”
一瓶涼絲絲的汽水滑過喉嚨,又打了個大大的氣嗝,楚恒隻覺得渾身通透,有些火辣辣的嗓子也舒爽了許多。
吐了口氣,他就把空了的汽水瓶隨手放到冰箱頂上,明天桂枝姐看到了就會收起來,拿去副食店換錢。
今天氣溫不低,白天的時候都快要四十度了,在招待所裡悶了大半天的楚恒,衣服都不知道被汗水浸透多少回了,襯衫的後背上甚至都掛了一圈白色的鹽霜。
他扯了扯衣領,隻覺得渾身黏糊糊的,好像抱了一層漿,毛孔都無法張開了。
身上難受的楚恒趕緊從堂屋裡出來,將包放進了書房後,便去了東屋。
此時東屋裡陰氣頗重,家裡麵的幾個女人都在,來看電視的街坊裡,除了一個被抱在懷裡睡覺的娃娃外,也都是女的。
一幫女人吹著風扇,看著電視,人手一把花生瓜子,時不時地還點評幾句節目內容,嘰嘰喳喳的好不熱鬨。
“哎呦,張嬸,黃姐來了。”
“唉,才忙完啊?”
“可不嘛,到七點多才完事,差點累死在火線上。”
“嗬嗬,您是貴人事多。”
楚恒進屋後,剛跟幾個客人說了幾句話,打了聲招呼,楊桂芝就起身迎了過來,瞧著他衣服上的汗漬,咋咋呼呼的道:“這衣裳咋臟成這樣?趕緊脫了,你這白襯衫臟了得趕緊洗,要不就洗不出來了。”
老大姐連電視都不看了,不由分說的把他衣裳給扒了下來,就匆匆出了屋子。
成了白條雞的楚恒也不覺得尷尬,這年頭滿大街都是膀爺兒,還沒被上綱上線呢,也沒人會覺得有什麼不對。
於是他就這樣堂而皇之的光著膀子從坐在板凳上看著電視的幾個女人麵前走了過去,找媳婦拿了套衣裳,又回書房拿了洗漱工具就去了衛生間。
進屋打開燈,楚恒端著盆來到水龍頭前,瞧了眼鑲在牆上的那麵比他臉大不了多少的鏡子,齜牙露出一個騷氣的笑容,欣賞了下自己的盛世美顏,便將自己脫了個乾淨,隨即用臉盆接了一盆自來水,舉過頭頂嘩啦一下從頭淋到腳,身上暑氣瞬間消散。
打上香皂搓了搓,再洗洗頭,刷刷牙,最後淋了幾盆水衝了下,整個人都清爽了。
“舒坦!”
搓掉二兩泥的楚恒舒舒服服的擦乾身子,隨便套了條大褲衩,就推開門從廁所走了出來。
他剛一出來,就瞧見楊桂芝坐在自己屋門口的簷廊台階上,對著麵前的一個大木盆子搓洗著衣裳,裡頭除了楚恒的襯衫外,還有一些倪映紅、大表姐跟她自己的,裝了滿滿一大盆。
“我說,桂枝姐,都給您買了洗衣機了,您怎麼就不用呢?”楚恒頗為無奈的走上前,也不知為啥,這老大姐對家裡的洗衣機非常抗拒,平時但凡能忙得過來,或者不是洗什麼大件,她都不帶去碰一下的。
“洗衣機洗的不乾淨。”楊桂芝抬起頭,撇撇嘴嫌棄的道。
“我不都說了嗎,多泡一會就好了。”楚恒蹲下身子,瞧著盆子裡的一堆衣裳,這要是全洗完,再晾上,怎麼也得十點多鐘,於是勸道:“今兒太晚了,就甭洗了,您把我那襯衫洗好了就歇著吧,剩下的先泡著,明兒早擱洗衣機裡洗洗就行了。”
“沒事,反正天熱睡不著,俺閒著也是閒著。”楊桂芝執拗的搖搖頭,見楚恒還要再說什麼,不耐煩的將沾了水的手在身上擦了擦,輕輕推了他一下,道:“好了,好了,你快忙你的去吧,女人家的活你一個大老爺們老操心啥?掙錢養家才是你的事。”
“行吧,行吧,那您早點睡。”
楚恒苦笑著搖搖頭,起身回了書房。
楊桂芝瞧了眼緊閉的書房大門,又敵視的瞧了眼開著門的衛生間裡,挨牆放著的笨重洗衣機,嘟囔著繼續洗著自己的衣裳。
“讓它洗?我就是把胳膊累斷了,我也不能讓它搶了我差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