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的徐宏還是個窮書生,進都城趕考時路過鬆陽鎮,正趕上發大水,前路被阻,方家好心收留他,徐宏在方家借宿讀書,一住就是一個月。
徐宏與方家姑娘日久生情,他許諾高中之後就回來娶方氏為妻。
然而徐宏這一走便沒了音信,得知女兒懷了徐宏的孩子,方家氣不過,上都城去打聽徐宏的消息,這才得知他已高中進士,甚至還在都城娶了妻!
徐宏的意思是,如今隻能納方氏為妾,方氏也是個有心氣兒的,不肯做妾,便與徐宏一刀兩斷。
“方氏的祖母說,這些年,徐宏一直沒來看望過方氏和一對龍鳳胎,不知為何,今年突然來找人,說是要接孩子們回去,認祖歸宗。
方氏已於去年病重去世,祖母年事已高,的確沒能力撫養兩個孩子,無奈之下,她隻好任由徐宏將姐弟二人接進都城去。”
如此說來,瑾嫻真的是徐宏的女兒,並非偽造身份。章彥成聽著暗衛的敘述,默默捋著來龍去脈,揣摩著徐宏的心思。
徐宏一直沒認孩子,今年突然改變主意,想必是因為皇上發了話,說自己年事已高,準備立太子。
徐宏一直與大皇子走得很近,可他不敢保證大皇子一定能成為太子,他想給自己留條後路,可他沒有女兒,這才會把主意打到瑾嫻身上。
他將瑾嫻接回來,還特地在皇上麵前說起此事,想請皇上為瑾嫻指婚,然而瑾嫻是個私生女,身份尷尬,皇上便將其指給章彥成做妾。
如此這般,徐宏便有兩手準備,大皇子與三皇子皆是他的退路。
如他這般的牆頭草,章彥成可不稀罕!
道罷此事,暗衛又道“卑職無意中查到一件事,此次金川之戰,有一士兵表現卓越,擒拿賊軍首領,還被皇上親口誇讚,那人名喚方鶴鳴,正是方氏的弟弟,瑾姨娘的小舅舅。”
方鶴鳴!這名字很是耳熟,近來章彥成偶爾會做一些淩亂的夢,起初他沒當回事,後來他發現,夢中的場景似乎是對將來的一種預示,譬如方鶴鳴這個人就曾出現在他的夢中,夢裡的方鶴鳴用兵如神,是個威震四方的大將軍。
倘若夢境是真,這樣的人才必得趁早籠絡,好巧不巧,他是瑾嫻的舅舅,那章彥成就得轉變對瑾嫻的態度了……
於是乎,當天下午,就有太監過來織雲閣傳話,說是王爺晚上會來用膳。
知秋一聽這話,欣喜不已,趕忙小聲提醒瑾姨娘得給人賞錢。
瑾嫻也不曉得該給多少,便讓知秋看著給,孰料知秋竟然抓了一小串銅錢給那小太監。
小太監瞄了一眼,麵上沒什麼笑容,心道這位瑾姨娘出手一點兒都不闊綽。
他嫌給的少,瑾嫻還覺得給得太多呢!待他走後,瑾嫻才問知秋,“打賞就得給五十文啊!這也太多了吧!”
知秋解釋道“這可是王爺頭一回來這兒用膳,此乃好消息,自然得多給些。小允子是王爺院裡的人,咱們得討好他,他才有可能為您說話啊!”
“可是咱們的銀子並不多啊!”瑾嫻曾向知秋打探過,得知王爺侍妾每個月隻有六兩銀子。按照大堯朝的物價,一兩銀子折合人民幣三百塊,也就是說,她每個月隻有一千八的工資。
雖說吃穿用度府中都還有月例,但這一千八的零花錢也不多啊!譬如給下人打賞就是件令人頭疼的事,這一次給五十文,等於十五塊哎!
瑾嫻算著賬,隻覺肉疼,知秋勸她往好處去想,“今晚王爺應是要留宿的,隻要您與王爺圓了房,王爺肯定會賞您金銀首飾,如此一比對,那五十文也就不算什麼。”
瑾嫻仔細回想著,總覺得不對勁,“小允子隻說王爺要來用膳,可沒說是留宿。”
知秋抿唇一笑,“單純用膳會在晌午,晚上來用膳,多半是會留宿的,您就做好準備吧!”
一想到那樣的場景,知秋便替瑾姨娘高興,她兀自念叨著,今晚可得多備些熱水。
瑾嫻越想越覺怪異,珍姨娘雖然囂張了些,可她說的沒錯,章彥成的確與徐宏不睦,是以他對瑾嫻一直很冷淡。
為何今日他會決定來用膳呢?瑾嫻猜不出他的目的,隻能等著他過來,靜觀其變。
金烏沉山,橘紅的霞光燃亮天際,知秋早早的掌了燈,又給香爐中換上了平日裡瑾姨娘都不舍得點的沉香。
安置好一切,主仆二人開始等待著王爺的到來。
然而這天都黑了,也未見王爺的身影。
瑾嫻餓得肚子咕咕叫,便讓知秋去看看到底什麼情況,這王爺到底還來不來,不來她就先開飯了。
知秋才出門,小允子正好過來傳話,說是王爺臨時有應酬,不來用晚膳了。
當是時,瑾嫻的第一反應就是五十文白給了!賺不回來了!
知秋也開始惆悵,她準備了那麼多熱水,豈不是白費工夫?
“說好了要來卻又變卦,王爺這不耍人嘛!”
瑾嫻亦在唉聲歎氣,“我的五十文錢啊!夠開兩回小灶了,就這麼沒了!”
銅板花的不值,可晚膳還是要吃的,因著後廚一早得了消息,曉得王爺要去織雲閣,是以今晚織雲閣的菜比平日多了一半。
也就是說,瑾嫻花了五十文,多買了四個菜……
罷了!好歹有所得,倒也不算吃虧。
恰好今日知秋備了很多熱水,用罷晚膳後,瑾嫻歇了兩刻鐘,而後去往湢室沐浴。
說起來這沐浴也是一件神奇的事,天冷之後,一想到要沐浴就惆悵不已,還得不停的給自己做心裡建設,鼓足很大的勇氣懊喪的走進去,一旦開始,又會覺得沐浴真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進去就不想出來了,真想一直泡在水裡!
知秋已經為她加了兩次熱水,眼看著得加第三次,瑾嫻不想再麻煩她,這才磨磨蹭蹭的起身更衣。
更衣完畢,瑾嫻披上外袍,正準備出去,忽聞另一個小丫鬟畫柳來報,說是王爺來了。
知秋聞言,喜上眉梢,想著瑾姨娘的機會總算來了!然而瑾嫻摸了摸自個兒的麵頰,實在笑不出來。
她的眼角下方還有一道傷痕,方才沐浴時,花瓣已被她扯下,眼下沒有花瓣做擋,她如何麵見章彥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