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沒有否認,而是順從的拿起巾帕,為他擦著手。
算起來,章彥成已有許久不曾牽過瑾嫻的手,此刻她的手覆在他手背,兩手之間隻隔著一層巾帕,她就這般淡淡垂眸,麵無表情的擦拭著他手上的水珠。
動作雖親近,可她的眼中卻沒有一絲羞澀繾綣,更沒有愛意,有的隻是應付差事的敷衍。
木然為他擦完手,瑾嫻又扶他回帳躺下,而後便轉身往回走去。
瑾嫻困得厲害,勉強撐了那麼久,回到榻上沒多會子她便睡著了,徒留章彥成一個人,側躺在帳中,久久難入眠。
如今人是找回來了,可眼下的局麵和他想象得完全不同,他以為瑾嫻經曆了一兩個月的漂泊,會明白王府的日子是多麼的幸福,會打消想要逃離的念頭。
可她竟然還想讓他給她放妾書,還想離開他!
城外的世界就那麼吸引她嗎?桃溪村在山中,行路不便,吃住皆簡陋,那麼多人擠在一起,沒有華服首飾,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如此艱苦的日子,哪能與榮王府相提並論?
為何她寧願去過苦日子,也不願留在王府?
她對他,就嫌惡至此嗎?
可皇上已經把她賜給了他,那麼她就是他的女人,他絕不允許自己的女人背叛他,更不允許她離開!
哪怕瑾嫻心中嫌惡,他也不會如她所願,不會放她離開。
眼下唯一能壓製她的便是孩子,為了能留住她,他也隻能利用景兒了。
思慮深甚的章彥成直至醜時才入眠,好在這幾日他無需上朝,次日不必早起,還能多睡會子。
晨起方鶴鳴便早早的入宮上朝,待下朝之後,他馬不停蹄的趕至榮王府求見。
受了罰的章彥成不必上朝,在家思過,他在書房看書,瑾嫻不想跟他待在一起,便與嬤嬤一道,帶著孩子去後花園曬太陽。
方鶴鳴想單獨見瑾嫻,說是自個兒去後花園找她,章彥成卻是不許,直接讓人去將瑾嫻請回來。
看來榮王並不打算讓他們獨處,方鶴鳴隻得避嫌,在此等候。
一刻鐘後,瑾嫻回了琅華院,看到孩子的那一瞬間,方鶴鳴不由感慨,“誰能想象得到,我這麼年輕,都已經當舅爺了!”
不提舅爺還好,一提起這個稱謂,章彥成也有一瞬的恍然,“是啊!瑾嫻都有孩子了,你的婚事也該提上議程了。最近有許多官員都來找本王打探你的狀況,想讓本王做媒。”
方鶴鳴尷尬一笑,“多謝王爺一番好意,隻是我還在找我的孩子和妻子,並無再成親的打算。”
“你找了她們那麼久,至今沒有她們的下落,總不能一直孤家寡人吧?”
隻要一日沒找到屍骨,方鶴鳴便相信她們還活著,“現在是沒消息,但我始終相信,她們母女二人還在塵世,所以我會繼續找下去,我不會放棄,更不會停妻再娶。”
方鶴鳴的深情的確感人,然而日子還是要過的,章彥成認為他不該隻顧自己,“你對她們的確情深義重,可你也得考慮家人的感受,你一直不成親,你娘很是擔憂。”
方鶴鳴不以為然,“我還有兄長,方家的香火斷不了,母親她不必太過憂慮。”
古人都認為成家是大事,但方鶴鳴太重情,不願隨意再娶,瑾嫻理解他的感受,“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多情,這世上終歸有一生隻鐘情一人的男子,王爺不要以己度人。”
這話聽起來,多少有些內涵之意,“你的意思是,本王是多情人?”
瑾嫻覷他一眼,淡聲道:“王爺您不是多情,您是博愛。後院的每一個女人,您都愛護有加,哪怕有人犯下草菅人命的大錯,您也會諒解。”
章彥成想說自己不是多情人,可他的後院的確有很多女人,王妃和幾個侍妾都在這兒,他又有什麼資格說自己專情?
哪怕這一年來,他未再與其他女人行房,可她們都是他名義上的女人,在眾人眼中,他都是個多情人,不論他再怎麼偏寵瑾嫻,瑾嫻仍舊不信他是真心。
加之阮玉舒一事,她對他心懷芥蒂,認定了他心中有阮玉舒的位置,才會如此判斷,章彥成想解釋些什麼,可他已經解釋過無數次,告訴過瑾嫻不殺阮玉舒的原因,然而瑾嫻無法接受,那麼他再說什麼也無用。
再者說,方鶴鳴還在這兒,男人的自尊心不允許他在外人麵前說這些私事,章彥成故作無謂地一笑,
“你說得對,本王本就是個沒有心的博愛之人。”
眼瞧著榮王麵色不虞,方鶴鳴生怕這兩人吵起來,遂打起了圓場,
“王爺仁心仁德,需顧全大局,確有他的苦衷,從前種種,已然過去,隻要瑾兒能平安歸來就好。對了瑾兒,你出城之後發生了什麼事?可有遇到什麼危險?”
小舅舅當著榮王的麵兒這麼問,看來他並未將他在清水鎮遇到她和章彥安一事告知榮王,瑾嫻自然不可能主動說出來,便瞞了一部分,隻說後來之事,
“我出城之後下了雪,雪天路滑,我不小心滑下山坡,被賀大哥所救,腿受了傷,無法行路,後來便在桃溪村住下了。”
在旁聆聽的章彥成隻覺怪異,瑾嫻居然隻字未提雯玉的事,雯玉也是方鶴鳴的外甥女,她們可是一家人,她為何沒將雯玉之事說出來?
方鶴鳴暗自慶幸,還好瑾嫻被救了,她若因此出什麼意外,他這輩子都良心難安,不過他好奇的是,“那……王爺是如何找到你的?”
這事兒瑾嫻還真不清楚,當時榮王在場,局麵難以控製,賀正鬆還沒來得及跟她講明因由,瑾嫻也懶得去問章彥成,以致於她到現在都不清楚賀正鬆是怎麼遇見章彥成的。
她看了章彥成一眼,欲言又止,終是沒開口問他,這話是小舅舅問出來的,至於答不答,但看章彥成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