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懷恩是章彥安的祖父,又是先帝倚重的臣子,盛名在外,他雖獲罪,但如今的朝堂之中仍有他的門生。臣子們各懷心思,有人支持榮王,有人支持信郡王,想要阻止,並非易事,
“那些個文人,雖手無縛雞之力,卻可以筆為劍,傷人於無形,這種人不能輕易得罪,越是攔得緊,他們越容易生反骨。”
明兆還以為堂兄會很重視此事,哪料他竟有所顧忌,這和他預想的完全不同,
“難道任由他們聚集起來?到時候支持老二的人越來越多,對你很不利啊!你知道他們在背後都是怎麼說你的?
那些官員都說你太過冷血,不顧情分,他們很怕你成為繼承人,怕你斷了他們的財路。老二性子溫和,對待那些官員十分客套,他才回來一年多,就已經籠絡了諸多朝臣的心,再這麼下去,局麵怕是難以控製!”
章彥安的那些小動作,章彥成都了如指掌,“朝臣的支持的確重要,但卻不是最重要的。老大也有很多朝臣支持,可最後呢?還不是被廢了太子之位。”
正因為立儲到了最關鍵的時刻,明兆才不敢掉以輕心,“老大已經沒戲了,眼下老二才是你的競爭對手,三哥你不能輕敵啊!”
“我當然不會輕敵,卻也不會冒進。”章彥成之所以這麼說,自有他的考量,
“老大被廢以後,朝臣們陸續向父皇提議立太子,父皇遲遲不肯下旨,就是在觀望。老大造反一事,對父皇觸動很大,眼下父皇最忌諱的便是皇子與朝臣結交過密,一旦朝臣一窩蜂的支持某位皇子,父皇便會懷疑這個兒子是不是存有謀逆之心,想逼他退位。
禮部尚書想借著詩文會拉攏人心,那就由他,這事兒最好鬨大些,讓父皇也知情,一旦父皇知曉參與詩文會的人與楊懷恩有關,你猜父皇會怎麼想?”
明兆略一深思,恍然大悟,“即便敏妃是楊懷恩的女兒,皇上也赦免了敏妃的親人,但楊懷恩的案子,皇上一直沒有重審,那麼楊懷恩便還是罪臣,他們私下聯絡楊懷恩的門生,皇上不追究還好,一旦追究起來,他們都難逃罪責!”
章彥成接口道:“父皇的仁慈令他們得意忘形,他們都認為楊懷恩是無辜的,想為楊懷恩翻案,想洗去老二身上的汙點,讓他乾乾淨淨的繼位,可他們卻忘了,父皇當初給楊懷恩定罪,也是為了殺一儆百,除掉對手的勢力。
倘若他在這個時候為楊懷恩翻案,不就等於承認自己當初做錯了,那麼那些一同被下獄之人的後人都會來鬨騰,都來喊冤,這局麵又該如何收場?”
正因為考慮到這一點,所以章彥成認定他父皇不可能給楊懷恩翻案,那些人再怎麼籌謀,都是徒勞無功,甚至有可能適得其反。
經堂兄這麼一分析,明兆總算是明白了堂兄為何不著急了,“隻要他們敢鬨,肯定會惹惱皇上,甚至連老二也可能會被連累,所以你才不阻止,任由他舉辦詩文會。”
章彥成勾唇一笑,“我們不但不能阻止,還得想辦法促成此事,有些文人可能有所顧忌,不敢參與,你想法子放出消息,就說父皇打算為楊懷恩翻案,他們少了顧慮,參與者才會更多。”
會意的明兆應承得十分乾脆,“得嘞!這事兒就交給我吧!我定會辦得妥妥當當,漂漂亮亮的!”
章彥成先將明兆送回了家,而後才回往榮王府。
彼時瑾嫻已然入帳歇息,她擔心這件事,一直睡不著,一瞧見章彥成回來,便迫不及待的問他,
“怎麼樣?找到明兆了嗎?”
“你對外人的關心總是比我這個自己人多。”
他這突如其來的感慨令瑾嫻莫名其妙,“我怎麼就不關心你了?”
“平日裡我進屋,你不是看書就是睡覺,隻要我不開口,你是不會主動跟我說話的,今兒個主動搭理我,卻是為了明兆夫妻二人。”對比之下,章彥成隻覺自己的地位很低,
“所以你跟我沒話說,唯有牽扯到彆人,你才有話,是嗎?”
他所計較的事,皆是瑾嫻意想不到的,“誰有話便直說,為何定要計較誰主動?是王爺您自個兒說的,我可以做自己,不必總是小心謹慎的討好你,這會子又不作數了嗎?一看到你進來,我就必須給你請安,絞儘腦汁的找話說,這才算親近?”
他沒想定規矩,隻是想與她拉近距離,“我不是讓你請安,是希望你多與我分享。明兆的事你可以跟我說,你的喜怒哀樂,孩子的事,你都可以與我分享。”
或許從前的她會主動說,但如今的她心結未解,便失了分享的興致,“平日裡你那麼忙,那些瑣事就沒必要在你跟前念叨了吧?”
“你和孩子的瑣事都是我感興趣的,我願意聆聽,並不會厭煩。”章彥成認為,多溝通才能逐漸消除她對他的戒心,才能儘快修複兩人之間的裂痕。
瑾嫻不可能一下子轉變態度,卻又不能拒絕他,隻得順著他的話音道“嗯,我知道了。”
先前他以為,把話說開就好,現在他才真正明白,這一次兩人的矛盾與以往完全不同,瑾嫻心間的傷口深不可測,哪怕他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哪怕他殺了阮玉舒,她也不可能這麼輕易的摒棄前嫌,與他相親相愛。
最近兩人不吵架了,她不會再去刻意的逢迎他,也不會與他太親密,雖說這還達不到他的預期,但未嘗不是一個好的開始。
他有足夠的耐心,幫她撫平傷口,等它愈合。
洗漱入帳後,章彥成這才說起明兆之事,“今晚見到明兆了,我已經跟他交代清楚了,料想他能解決。”
“那就好,希望寶櫻不會再懷疑他和蘭容。”想了想,瑾嫻還是不安心,“不過單憑我們幫他隱瞞是沒用的,得他自個兒徹底放下蘭容才成,否則他一輩子都心虛,都對不住寶櫻。”
瑾嫻一番好意,章彥成能夠理解,但有些事,他覺得有必要跟她說清楚,讓她公正的看待此事,
“這事兒我也勸過他,既然成親了,就該善待寶櫻,他倒是應承了,但能不能聽進心裡去,那就不一定了。
感情這種事,乃各人緣法,很難強求。你是寶櫻的朋友,私心裡希望他能和寶櫻過得好,但並不是每個男人都能跟自己的妻子和睦相處,就比如我跟江心月,我們也是夫妻,她的親朋肯定也希望我善待她,認為我不該偏寵你,可事實究竟是怎樣,她是怎樣的蛇蠍心腸,旁人都不了解。
所以這種事分不清對錯,你的初衷是好的,而明兆與寶櫻究竟能否過得好,那就得看他們自個兒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