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個老臣,還真會在雞蛋裡頭挑骨頭,梁王早就料到他們即使看到遺詔也不會善罷甘休,定會想方設法的質疑遺詔的真實性,是以他有所防備,
“這個規矩皇上自是懂得,當日皇上寫遺詔之時,可不止本王一人在場。”
“那還有誰?倒是出來做個見證啊!”於連海掃視在場眾人,卻無一人站出來,他們似乎都對此事一無所知。
於連海越發有底氣,揚聲冷哼,“王爺,空口無憑,您倒是讓那人出來作證啊!”
明兆見不得於連海那挑釁的模樣,指著他怒罵道:“老賊!你趕著投胎嗎?我父王尚未發話,你猴急什麼?”
章彥成心道明兆罵得好,這老匹夫圖謀不軌,欠罵!
寶櫻隻覺明兆頗有膽色,該罵就罵,可比那些道貌岸然的人強多了。
瑾嫻以帕掩唇,強壓下笑意,畢竟這場合太鄭重,皇帝又駕崩了,她是不能笑的,得端莊持重一些。
於連海氣得七竅生煙,隻覺顏麵儘失,忿忿然指控,“王爺您瞧瞧,世子在殿中說臟話,簡直目無尊長,褻瀆曆代帝王!”
“他母妃太過縱容他,才養成這般紈絝的性子,”梁王轉向明兆,責備道:“你怎麼能這麼跟於大人說話?太不懂規矩了,回府後抄寫家規十遍。”
明兆從小被責罵,已然學會察言觀色,父親是真惱還是假惱,他一眼就能看出來。
譬如眼下的懲罰,不過是裝腔作勢,給外人一個交代而已,父親並不是真的發火,明兆無所畏懼,但為了配合父親,他還是順勢下了台階,漫不經心地道:
“孩兒知錯。”
這懲戒未免也太輕了些,於連海心中不忿,奈何那不是他的兒子,他不能動手教訓,隻得吃了這啞巴虧。
平息罷此事,梁王才道:“另一位詔書的見證者便是王序,王大人。”
王序?眾人一聽是此人,不由咋舌,王序可是狀元出身,一代帝師啊!他曾教授皇帝學業,也曾教導過諸位皇子,直至六十五歲才辭官。
那可是三朝元老,被皇帝封為文英公,武官封公爵者居多,文官封公者少之又少,王序便是其一。就連於連海都十分敬重此人,不敢在王序麵前造次。
王序已不過問朝中之事,今日梁王特地將他請來,正是為了儲君一事。
“請文英公進殿!”梁王一聲令下,門口的太監揚聲唱報,不多時,便有一頭發斑白的老者,身著官服,在太監的攙扶下慢慢的跨過門檻,踏入殿中。
眾臣一見他,紛紛作揖行禮。
王序拱手以應,歎著氣走了進來,“聽聞皇上駕崩,老臣悲痛不已,前來祭奠,送皇上一程。”
梁王近前相扶,又命人搬張椅子過來,請他坐下,“王師傅節哀,皇上走得太過突然,我也沒能見到。皇上平日裡勤於政事,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讓儲君登基,主持朝局。我已宣讀皇上的遺詔,怎奈他們不信,認為是我偽造遺詔,還請王大人說句公道話。”
王序擦了擦淚,哽咽道:“遺詔之事我知曉,今年我過七十壽誕,皇上命人送去賀禮,第二天我進宮謝恩,正好梁王也在,皇上便當著我和梁王的麵兒寫下傳位詔書。
然則大皇子謀逆一事對皇上打擊深重,皇上擔心一旦公布太子人選,又會引起腥風血雨,是以他決定暫不公開,將詔書存於匾額後方,待他駕崩之後再拿出來,公諸於世。”
江開泰忙道:“王大人進宮謝恩一事,下官亦知情,當時皇上宣下官去寧心殿商議政事,下官正好碰見文英公出來。”
齊大人亦道:“我也在場,我也看到了文英公,正是在他壽宴之後的第二天。”
章彥成心道:這個齊大人,先前在圍場的禦帳之中,需要他作證時,他不肯說實話,堅稱那是‘二’字,如今看形勢不對,他又立馬改了口風,當真是牆頭草!
王序的確進過宮,這是事實,且他所說的日子與詔書上書寫的日子一模一樣,由此可見,他當時真的在場。
江開泰微挑眉,“於大人,皇上寫詔書時,梁王和文英公皆在場,的確符合規矩,毋庸置疑,詔書為真,三皇子才是真正的皇位繼承人,他才是太子,你可得改口了,彆再認錯了主!”
於連海看了一旁的二皇子一眼,隻見二皇子神情黯然,失魂落魄,似乎並無再抗爭的打算,已經認命了。
梁王這邊有理有據,容不得他再蠻強,目前的形勢對他很不利,無奈之下,於連海隻好放棄,
“既有文英公作證,那應該是真的了。王爺勿怪,下官絕無針對王爺的意思,隻是事關社稷,這才小心求證,謹慎行事。”
他這些冠冕堂皇之詞,明兆聽不慣,直戳重點,“你偽造皇上的遺詔,私自關押當朝皇子,未來皇帝,這筆賬又該怎麼算?”
“那怎麼能算偽造?”於連海急赤白眼的辯解道:“那字確實是皇上所寫,我接過一看,看到是兩橫,便先入為主,認為指的是二皇子。世子可以說我看錯了,但不能說我偽造遺詔啊!這罪名太大了,下官可擔不起。”
章彥成也想討回這筆賬,然而皇帝的棺槨才送回宮,還有許多事要處理,若在這個時候著急清算臣子,未免人心惶惶,讓人覺得他重權勢,不重親情。
於是章彥成近前說和,“於大人年紀大了,老眼昏花,偶有看錯也是人之常情,既然於大人不是故意,就莫再追究了,當務之急是先安排國喪。”
明兆隻覺憋屈,然而堂兄發了話,他也不好再追著不放,隻得暫時罷休。
隨後章彥寧率先跪下參拜,“臣弟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萬歲!”
乍然聽到這一聲稱呼,章彥成有一瞬的恍然,他期待已久的夢想,真的就這麼實現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