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餘緹騎心裡都有類似的疑問。
“九郎,咱們坐下來好好說話,如何?大家都是北鎮撫司的同僚,抬頭不見低頭見,沒必要傷了和氣。”
許獻語氣放軟,不再喊打喊殺。
他是內煉層次,如若放開手腳跟紀淵交手廝殺,未必沒有機會。
可這位總旗大人太過惜命,目睹幾個兄弟血肉橫飛的可怕慘狀。
早就失了膽氣,連刀都不想拔了,哪裡還提得起鬥誌。
“許總旗,你看這屋子裡還有一把好的桌椅板凳麼?”
紀淵眸光銳烈,語氣冷淡。
“今日家中一切損失,許某人照價……不,數倍補償給九郎你!”
許獻不愧為北鎮撫司能屈能伸的頭號人物。
堂堂總旗,對著手底下的緹騎擺低姿態,也不怕被人恥笑。
“我老家遼東那邊有個規矩,借人銀兩,欠十兩就要還十二三兩。”
紀淵眸光平靜如水,豎起兩根手指道:
“你前後兩次要謀害我,永定河碼頭,你跟漕幫串通,讓羅烈用鐵砂掌打傷我,這是一次。
今天,許總旗你帶著一幫緹騎兄弟,闖到我家裡,脅迫不成,動了殺心,這是二次。
等於說,你欠我兩條命。
這該怎麼還,總旗大人心裡有數嗎?”
許獻額頭青筋爆綻,被一個小小緹騎騎在頭上,已經是羞辱至極。
倘若再任由其擺布,豈非顏麵徹底掃地?
他按住腰刀,狠聲道:
“紀九郎你彆欺人太甚!我是北鎮撫司的總旗,朝廷官身,你難道還敢取我性命?
景朝律例,殺官等同造反,是誅九族的大罪!”
他認定紀淵還沒有那個膽子,光天化日之下,當眾殺一個總旗。
“許總旗說得沒錯,可我要是隻打斷你的手腳,再讓在南鎮撫司當差的二叔過來逮捕,如何?
他也是總旗,手持無常簿,有糾察百官,上報黑龍台之權。
私闖民宅,勾結幫派,謀財害命……對了,還有一條糾集緹騎公器私用!
數罪並罰,下進詔獄應該沒問題。”
紀淵咧嘴一笑,卻令人膽寒不已。
“總旗大人你知道的,南北兩座鎮撫司衙門,平素誰也看不慣誰,你落到南鎮撫司手裡,肯定不會有啥好下場,保準什麼都招了。”
聽到“詔獄”兩個字,許獻臉色一白,嘴唇顫動。
他今日最大的失算,就是沒料到紀淵根基這麼紮實,一身筋骨強橫過人,能夠以一敵眾。
殺人不成反被拿住。
弄成騎虎難下的尷尬局麵!
按理來說,吃了羅烈十成功力的鐵砂掌。
區區外煉武者,絕無生還的道理。
可紀淵不僅安然無恙,更像換了一個人,再也沒了從前的優柔寡斷。
若非如此,他們上門擒人,快刀斬亂麻。
隻要成功拿下,將紀淵裝進麻袋沉屍永定河,或者拋到城外荒郊,便萬無一失了。
即便事後紀成宗告到三法司,沒有屍身,就難以立案定罪,更彆提調查凶手。
“一步錯,步步錯……”
許獻深恨,迎上紀淵冷厲的眸光,他歎息一聲,低頭道:
“九郎,你何必為難我呢,把我踩下去,林百戶就會罷手麼?咱們都是苦命人,求活而已。”
開始打感情牌了?
真當我是未經世事的毛頭小子,那麼容易心軟?
紀淵扯了扯嘴角,勾起微小的弧度,淡淡道:
“這幾位兄弟聽差辦事,身不由己,我也不要你們的命,各自留一筆買命錢下來,就可以離開。”
刀子似的目光接連罩住那幾個被嚇破膽的緹騎。
他們連忙掏出身上的錢袋子,雙手捧著,放在地上。
“把人也帶走。”
紀淵彈動了一下指甲。
他腳底下還躺著兩個受傷昏死的倒黴鬼。
片刻後。
屋子裡就剩下他和許獻,以及一片狼藉的血汙痕跡。
“我也可以給買命錢!九郎,你高抬貴手饒我一次,以後林百戶那邊再有什麼動靜,我保管給你通風報信!”
許獻隻差跪下懇求了。
當那幾名緹騎倉皇離去。
七分膽氣三分凶惡並存的紀淵,所帶來的壓力更為巨大。
“許總旗,我今日可以當無事發生,但要你一樣東西。”
紀淵眯起眼睛,一字一句道:
“你留駐天京這麼多年,從未外放立過功勞,自然沒有進武庫的資格。
可你已經是內煉層次,想必家傳淵源,我不多要,隻求那門吐納導引的呼吸法。”
許獻瞪大雙眼,一股怒火就自心頭湧起,直衝胸膛。
內煉呼吸法!
那可是幾千兩銀子都難買的真本事!
“嗯?舍不得?”
紀淵揚起眉毛。
許獻脖子一縮,幾欲噴薄而出的憤恨情緒像是被澆了一盆冷水。
熄滅了。
“好!我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