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這,實在是有些難為小人。”
老漢本就像條苦瓜的粗糙麵龐,立刻就耷拉下去了。
那尊凶神可不好惹。
外表瞅著跟頭臃腫肥豬一樣。
但那身飛魚服自帶龍虎氣,邪祟自行退避。
加上那枚陽剛如爐的古怪令牌,尋常陰魂根本靠近不了。
可謂是挨著就傷,擦著就死。
縱然修持深厚一點的積年老鬼,形體也要崩散,陰氣被生生磨滅。
“有什麼為難之處,你且說出來聽聽。”
紀淵聲音淡淡,卻有一股難以揣測的森嚴威勢。
“小老兒又沒什麼修為,莫說血氣強盛的武者,便是讀過幾年聖賢書,胸中真有浩然氣的書生,我都迷惑不了……哪裡辦得成這樁事啊!”
老漢渾身顫了一顫,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彎腰訴苦道。
“這天底下的難事,多半隻有想與不想,沒有能與不能。
辦法總比困難多,江湖都被聖人踏平了,哪還有這麼多扶危濟困的江湖豪俠幫忙抱打不平,我幫你,你幫我,這才是道理,你說對不對?”
紀淵眸光冷厲,好似浸了涼水的刀子一般。
“啊……對對對!大爺說得對,正是這個道理。”
老漢被盯得心頭一突,苦笑兩聲應下。
這年頭,看到一條陰魂還能心平氣和、好好說話的活人,本就不多。
膽子大就動手,膽子小就逃跑。
“對了,老頭兒,你何名何姓,家住何處啊?
就算做了孤魂野鬼,也該有名有姓才對。”
紀淵一邊往南門胡同走,一邊出聲問道。
“小老兒姓安,賤名善仁。
原是樂南府人士,後來搬到天京東郊的慶賢坊,做點小買賣為生。”
老漢腳不沾地,飄飄蕩蕩,不遠不近吊在紀淵前麵。
通常來說,陰魂不能跟在活人後頭,否則會被認為有歹意。
像是叫魂、附體之類的陰毒手段,常人一個不慎就容易中招。
當然,以安老頭的淺薄修為,想要叫走紀淵的魂魄,那是癡心妄想。
更彆說踮腳附體,奪取肉身了。
“安,善人?希望你人如其名,安老頭。”
紀淵輕聲說了一句,快步轉過半條街進到南門胡同。
等他開了屋門,回頭一看,卻發現安老頭畏畏縮縮站在外麵,為難的說道:
“大爺,一般的陰魂闖不了家宅,都有門神鎮住的嘞。”
紀淵挑了挑眉,搖頭問道:
“那如果我把貼著的兩尊門神畫像撕了,豈不是家裡要天天鬨鬼,不得安寧?”
他可不想扯掉張貼的門神畫像。
這方世界水那麼深。
尤其是陰世,條條道道的講究特彆多。
既然門神能鎮家宅,肯定要保留著。
“不用、不用,大爺你尋一雙不穿的舊鞋擺在門外,讓我穿上就可以進來了,聽旁的陰魂說,這叫借一口活人氣,門神老爺自會高抬貴手,容我進門。”
似乎是害怕紀淵不耐,安老頭姿態謙卑,笑容裡滿是討好。
“行吧,你等著。”
紀淵倒也沒覺得麻煩,轉身走進屋裡。
從床底下找出一雙破洞布鞋,按照安老頭所說的,腳尖向內放好,以示請“人”進來。
此類行為其實很犯忌諱,容易給家門招災。
也就紀淵仗著虎嘯金鐘罩和血光煞氣,不怕陰魂作祟才敢如此。
安老頭蹬上布鞋,陰慘慘的形體一下子變得穩定,
那副血肉模糊的可怖死相,也隨之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