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語之中的機鋒、禪意,懸空寺的那些禿驢也未必及得上你!”
老和尚麵皮抖動,流露出明顯喜色。
“彆當勞什子的緹騎了,入我門下,更有前途!”
紀淵充耳不聞。
出家做和尚能比當公務員更好?
“大師,我看你這幾日早上出門,晚上回來,比我比北衙點卯還要勤快。
難道就不用修持武功,搬運氣血嗎?”
他岔開話題,好奇問道。
武道講究恒心。
稍有懈怠就會退步。
所以,將種勳貴比之寒門貧戶,優勢在於服氣、通脈。
換血之後,縱然大丹再多,也難連續衝關。
反而容易因為諸般誘惑,拖慢那顆勇猛精進之心。
“乖徒兒,出家人不打誑語。
不瞞你說,為師的佛法已經步入極高境界,
心不動,神不動,氣不動,任何順逆之境,肉身之苦,眾生之情,都無法撼動於我。
因而,入世既是為師的修行,打拳、練功、搬運、吐納……那些不過小道,無需太過在意。”
老和尚口氣大得離譜,滿滿一碗的醬牛肉吃了個精光,隻差沒把破缽沾著的油光舔上一遍了。
世間高人,都是這副德行?
“大師當真厲害!說起來,大師你既然不戒酒肉,為何化緣隻要齋飯清水?”
紀淵又問道。
“為師又不傻,上門化緣酒肉,人家肯定以為我是假僧人,賊和尚,彆說施舍,隻怕會挨一頓打。
再說了,尋常人家能給一碗清水,一缽米飯,就已經很不容易,存有向佛向善之心,怎好索求更多。”
老和尚抹了抹嘴巴,渾濁眼光掃過紀淵,雲淡風輕道:
“懸空寺的橫練功夫,仍舊脫不開佛門禪武的框架,哪怕是外家,也重其心,追求‘金剛不壞’之大境界。
你這門金鐘罩,應當經過推演,才能由外而內。
筋骨震蕩,彷如虎嘯……再下一層,應該是龍虎成形,臻至修不壞心,煉不滅體。
且等為師琢磨琢磨,該如何合二為一。”
紀淵隻感覺全身上下變得通透,完全瞞不過老和尚的晦暗目光。
唯有皇天道圖抖動光華,遮蔽識海天地,未曾被其窺見。
“大師究竟是什麼武道境界?”
紀淵深吸一口氣,穩住心神。
“佛門僧人,不講境界,隻說法道。
頓悟圓覺修成正果為大乘,緊守其心持戒不忘為小乘。
為師愚鈍,修持一甲子,勉強算是入了中乘。”
老和尚笑了一笑,洗乾淨那口破缽,自去西廂房打坐參禪。
“中乘?”
紀淵微微皺眉。
他對佛學研究不深,並不明白其意。
遂心裡默默記下,等到以後有空再問旁人。
“大師身具七條命數,我該拓印哪一道?”
紀淵心念變化,他如今手握三千多點道蘊,正愁無處可用。
“佛心?降魔?龍象大力?
且那一尊吉神、一尊凶神,也不知道怎麼引入命格?
明日去一趟欽天監,尋陳靈台郎討教。”
……
……
內城,一處大宅。
花廳內,坐著三人。
上首是孟長河,眉宇之間陰鷙如火,掩蓋不住的肅殺之氣。
下方還有兩位,一者身穿青色綢緞長衫,身量頗高,兩頰瘦削,長相平庸,唯有那雙眼睛灰暗不明。
乍看之下,沒有什麼神采,卻隱約透出幾分魔性。
一者北鎮撫司的百戶打扮,赤色飛魚服,腰挎繡春刀。
年紀不大,大概二十四五許,兩道濃眉若刀裁,顯出一種鋒芒畢露的銳利意味。
“孟千戶,這樁生意怕是做不成了。”
綢緞長衫的中年男子搖頭道。
“銀鉤坊那幾個討債厲害的狠辣潑皮,如今都在收押在大牢裡。
個個都被判了一個流放充軍,就算使再多銀子也沒轍,撈不出來。
況且,林家大娘子已經被肉鋪、田產紛紛變現,押通寶錢莊,幾萬兩的雪花銀皆捐給懸空寺。
你我手段再高,難道敢去那幫禿驢手裡頭搶錢麼?”
孟長河神色陰鬱,身子微微前傾,咬牙道:
“那楊休當真是個廢物!背靠涼國公府這麼一棵大樹,竟然能在一個泥腿子身上栽倒,沒了性命!
紀淵、紀九郎,這人命怎麼會如此之硬?
幾次該死的局,偏偏就是活得下來!
他為何不能去死一死!?”
說到最後,孟長河眼中怒火噴薄欲出,恨不得當場殺人泄憤。
“孟千戶息怒,姓紀的那小子,興許有幾分際遇。
我以前在西山府、北河府做生意的時候,聽過也見過不少出身不好,寒門貧戶家的子弟,少時名聲不顯,到了後麵一朝得勢,便就嶄露頭角。”
中年男子眸光波動,似暗流湧現。
“一時的運道好,算不得什麼,終是難以長久。
孟千戶若真想捏死他,隻在翻掌之間罷了。”
孟長河眉毛一挑,陰鷙氣焰更為濃厚,望向話裡有話的中年男子,沉聲問道:
“藍大管家想到什麼妙計?不妨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