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台,三法司,兵部……加在一起都沒查出頭緒?”
紀淵翻閱那一遝厚實卷宗,眉頭漸漸皺緊。
從時間排列和審問流程來看,兵部那邊先是找了禮部尚書宋岱,確認他沒有修煉白骨道功法的任何跡象,洗去勾結江湖餘孽的部分嫌疑。
然後徹底搜查府邸,從宋雲生的書房暗格中尋到幽磷屍魂氣的秘笈原本。
又從後院兩處枯井裡,發現被化去血肉,殘留陰煞氣息的五具屍骸。
經過仵作驗明身份,皆是府中婢女和家丁。
再重點盤問與宋雲生接觸最多的奶媽、服侍的丫鬟,
從彙總得來的信息中,發現一處以他名義私自購入的外城宅院。
裡麵供奉白骨尊者的牌位。
還搜到了不少女裝衣裙。
以及各種助興之物。
想來那裡便是宋雲生和周子安的私會之所。
最後在潮濕灰暗的地窖之內,找到八具血肉腐爛的死人屍骨。
從傷痕、以及氣息來看,生前遭受過多次拷打和折磨。
初步判斷是用於修煉另一門白骨道秘術,奪心大法。
“難怪聖人要馬踏江湖,破山伐廟。
諸如邪派、魔教之類,幾乎完全把人視若牲畜,隨意宰割,供以習武練功!
如何不能滅絕之!”
看到這裡,紀淵輕哼一聲,眉宇間那抹冷峻意味更加深重。
周子安死在他手裡,實在稱不上冤枉!
他收起雜念心思,繼續翻閱卷宗。
試圖尋得蛛絲馬跡,作為查案的突破口。
“周子安那邊所得到的信息也差不多,這兩人明麵上很少同時出現,多以一種對頭、勁敵的形象示眾。
少數幾次結伴而行,一是去年青牛山的秋狩,兩人打賭,周子安輸掉了一枚玉扳指。
二是四個月前到過萬年縣……”
紀淵回想他與宋雲生、周子安交手。
無論是幽磷屍魂氣,亦或者奪心大法,
他們似乎都沒有修持精深,功力太過淺薄。
遇上三陰戮妖刀初成的自己,壓根不是對手。
“倘若宋、周二人,去年就得到白骨道傳承,絕不至於要依靠設局謀害講武堂考生,突破通脈的地步。
一個是禮部尚書之子,一個是天京行首大富之家,也不是沒有大丹,為何要強行私學外道邪功呢?”
紀淵不禁生出疑惑。
“很簡單,外道邪功進境快,乃為速成之法,且對根骨資質要求不高。”
程千裡倒了兩杯熱茶,輕歎道:
“儒武、禪武、道武,乃至於兵家武學,他們或多或少都看重心性、武骨、體質。
比如我吧,三十七歲突破換血,如今四十有五,仍舊看不到半點開辟氣海,凝練真罡的機會。
外道邪功不然,主要靠劍走偏鋒,養煉天地之間的各種陰煞之氣,納入體內壯大己身。
取人心頭血,剖腹煉紫河車,屠村斬首築京觀養厲鬼……
借各種駭人聽聞的血腥手段,強行提升自己,隻要熬過反噬的那一關,便能功成,突飛猛進。
一部邪法、一卷魔功,十年之內,就可以讓一個毫無武功根基的普通人,衝擊換血大關。”
紀淵挑眉,心下了然。
所以景朝才會對旁門左道,魔教邪派嚴厲打擊。
速成,危害大,屬於不穩定因素。
他要是聖人,也會重拳出擊。
來上一波掃黑除惡,整頓江湖風氣。
“你以後若是遇上了邪派魔教之人,寧殺錯,彆放過!
一個修煉外道邪功,晉升換血的三境武者,手上至少沾染著千條以上的枉死冤魂!”
程千裡神色嚴肅,叮囑道。
紀淵點頭,如今敢在外麵自稱魔教弟子,純屬壽星公上吊,嫌命太長。
“九郎你修行沒有遇到過關隘,不理解那種為了再進一步,鋌而走險的誘惑。”
程千裡翻動宋、周兩人的卷宗,喟歎道:
“宋雲生是禮部尚書之子沒錯,家傳儒武,《大禮劍》直指四境,未來一片大好,可那又如何?
他的資質不過中上,十歲開始習武,十五歲外煉、內煉皆成,十八歲步入服氣……放在天京尚能稱一句天才。
可若對比六大真統的天驕種,天生不凡的武道大材,便就平平無奇了。
有些人,想著守住父輩的家業,就夠了。
有些人,卻想著攀登巔峰,位極人臣。
心比天高之輩,往往最易成賭徒
宋雲生是前者,而周子安……勉強算被裹挾進去。”
紀淵眸光一斂,經過程千裡這番分析,誰為攻,誰為受,一目了然。
“最後的線索斷在這處宅子,查不下去了。”
收攏卷宗,他在心裡複盤整個案子的具體脈絡。
宋、周二人得到白骨道傳承,忍不住誘惑,私自修煉。
期間為了練功入門,多次殺人害命。
先從家中的婢女、家丁下手,這些人是賤籍,向來不受重視。
哪怕消失不見,也不會有誰去報官。
然後,嘗到甜頭,欲壑難填的兩人開始尋找更好的獵物。
“武者的氣血更足,所以他們盯上了西山圍場……這已經接近瘋狂,失去理智了。”
紀淵連連搖頭。
看來修行外道邪功,還會損傷大腦,侵蝕心神。
否則,以宋雲生陰狠的陰狠性子,沒道理如此冒險!
“我先去那處宅子勘察一二,若無發現,再去萬年縣。”
紀淵敲定後續,又看了一遍卷宗。
直至把諸多細節牢記於心,這才起身告退。
出了後堂,正好撞見一個濃眉如若刀裁,有股子畢露鋒芒的年輕百戶。
赤色飛魚服,腰跨繡春刀,好不威風!
“你見到本大人,怎麼都不行禮問好?哪個總旗手下的?一點分寸都沒有?”
那個年輕百戶神色不善,按刀問道。
“北鎮撫司,紀淵、紀九郎,並無直屬上官。
見過百戶……大人。”
紀淵腰杆挺得筆直,如若大槍。
“原來……你就是那個風頭很盛的紀淵,略有耳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