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如晦,夜色茫茫。
兵馬司的巡營裡頭,眾人凝神屏息。
除卻豆大的水珠劈啪落地,濺起大蓬霧氣,再無任何動靜。
二先生皮囊炸開,骨肉成糜,下場極為淒慘。
殷紅血色與森白碎塊滲入汙泥,漸漸被衝刷乾淨。
竟然連個全屍都不留!
那些巡城守夜的軍士皆是駭然,倒抽一口冷氣。
仿佛為氣勢所懾,戰戰兢兢不敢出聲。
太凶橫了!
身披棉甲的五爺眼皮狂跳,好似險死逃生一樣,驚出滿身涼汗。
此人挾銳烈煞氣,發龍象巨力,持繡春長刀,殺國公客卿。
這一夜的所作所為,不到天亮就會傳遍京城,震動朝野。
成為名副其實的風雲人物!
要知道,鎮守邊關的宗大將軍。
當年隻在擂台上殺了涼國公的一名義子,便險些弄出內閣與勳貴對峙的僵持局麵。
而如今,這位北鎮撫司的紀九郎青出於藍,下手更狠。
直接當眾斬殺國公爺座下的客卿,沒留絲毫的情麵。
這該如何收場?!
聖人一怒,伏屍百萬!
那公侯之怒,又該如何?
多少見過些世麵的五爺心下顫栗,仿佛天要塌下來一樣。
天京城內隻怕又要亂了!
“都頭,咱們是不是該做點什麼?”
黑臉膛大漢似是剛回過神,喉嚨滾動兩下問道。
目睹屍骨無存的血腥一幕,他既覺得嚇人又感到激動。
渾身每個毛孔都在張開,氣血直衝腦門。
誰說無權無勢的泥腿子,便要忍氣吞聲?
誰說軍戶小卒隻能受儘欺淩,一輩子叫勳貴踩在頭上?
前有宗平南,後有紀九郎。
兩人皆是一腔血勇,悍然拔刀!
雖然黑臉大漢很明白,自己缺乏這份膽魄,
但見到這樣的情景,仍然止不住內心那股激動之情。
“怎麼?你要上前抓人?五品的練氣士都給他一刀殺了,咱們加在一起,也就多挨兩刀!”
五爺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沒好氣說道。
“俺是說,要不拎兩桶水把地洗一洗,好好收拾垮塌的房屋,多少做點事。
免得上官過來,看到咱們都傻站著,被殃及魚池,遷怒問罪。”
黑臉膛漢子撓了撓頭,誠懇提出建議。
“唔,你這腦瓜子挺好使啊。
說得也有道理,趕緊讓兄弟們都忙活一下。
他娘的,早知道今晚就不該跟老劉頭換班!偏偏撞上個太歲煞星!”
五爺低頭嘟囔兩句,兩腿有些發軟。
一步一晃,緩慢走向拄刀而立的白蟒飛魚服。
“這位都頭如何稱呼?紀某殺人犯法,兵馬司若要擒拿,全憑各位處置,絕不反抗。”
等到五爺靠近,風雨不能近身的“殺人凶手”笑了一笑。
他說話儒雅隨和,全無之前的暴烈氣焰。
信你個鬼!
倒是先把刀放下啊!
五爺低頭瞥了一眼那口繡春刀,默默吞了一口唾沫,堆笑道:
“小的王五,忝為兵馬司大通坊巡營的都頭。
九爺您乃是百戶之身,咱們一幫巡城的軍士如何敢處置。
隻是……人命關天,也不好任由離去。
畢竟朝廷法度,不可不守,您說是吧?”
紀淵嘴角勾起,似笑非笑問道:
“王都頭意欲何為?
你且放心,紀某乃是遵紀守法的良民。
更何況,一人做事一人當!
既然我穿官袍、通名姓、殺賊於兵馬司。
自是曉得後果,清楚利害,不會逃走。”
良民?
分明是無法無天的太歲煞星才對!
王五麵皮抽動,強笑道:
“紀百戶是少年豪傑,遼東天驕!
小的不敢為難,也不願為難。
隻請百戶大人去屋內一坐,耐心等候……直至上方來人,處理此事。”
紀淵頷首以對,從容應下。
眉宇之間,一派輕淡。
好似他所殺之人,不過豬狗牲畜,而非國公府大客卿。
“處變不驚,心如平湖,胸有激雷,真真好氣度!”
王五見狀不由感慨,心中油然生出幾分敬意。
換作其他人,能夠保持鎮定都算不錯了。
那涼國公府的客卿養鬼煉煞,吸納精血,殘殺家奴。
這等駭人的手段,無異於邪魔外道,隻叫人感到厭惡畏懼。
相比之下,這位北鎮撫司的百戶,更像是替天行道的英傑俠士。
片刻後,紀淵被恭恭敬敬請到屋內。
爐內炭火未熄,燒酒已經溫好。
他倒了一杯,仰頭飲儘。
火辣的酒氣衝過喉嚨,直入肺腑,刀子也似。
“又能攫取一條命數,可惜達到上限,平白浪費。”
紀淵一人獨坐,刀入鞘內橫在膝前。
皇天道圖輕輕抖動,蕩漾柔和的光華。
【袁柏】
【命格:五通神主】
【命數:陰邪青)、馭鬼青)、吞煞青)、修道小成青)、殺人吮血白)、攀附貴人白)、絕後灰)、短壽灰)】
【命數消亡】
【可攫取任意一條】
【或化為道蘊汲取】
紀淵仔細掃視一圈,也沒有尋到滿意的上好命數。
於是隨意選了一道青色命數,化為道蘊汲取。
他目前隻知道請入吉神、凶神,可以增添命數。
原本命格成就,有十五條上限。
又因為自己請了一尊夜遊神,額外還能攫取一道。
所以,紀淵並不打算輕易浪費,準備慎重選擇。
二先生袁柏的四青四白,多是養鬼養煞方麵,於自身助益不大。
他可不想走那種人不人、鬼不鬼的路子。
即便當練氣士,修持道術。
也該是堂皇大氣,免得與氣血武功相互衝撞。
【可攫取“五通神主”命格】
【或吸納殘餘氣數】
“嗯?居然……出現新的選項。”
紀淵眸光忽地一動,流露出思索意味。
莫非斬殺同樣凝聚命格之輩,可以奪走對方所擁有的一切?
包括命數、氣數、以及命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