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景,世間之物,逐漸蛻去本相,化為絢爛色澤。
那道承載億萬生靈,曆朝曆代,各家各族,極為宏偉的氣運長河,顯出一道模糊的虛影。
就好像,下一刻便會消失。
換作往常,也許秦無垢能夠察覺到什麼。
可現在龍子血脈肆意奔走,令她神思飄飛,早已渾然不覺外界變化。
“進階【紅螭】。”
紀淵念頭微動,映照出來的命數星辰轟然震動。
好似無形的大手擒拿,捉住青光熠熠的【紅螭】,將其握於掌中。
道蘊如同烈火,猛地吞沒這顆命數星辰。
開始煉化,煆燒。
幾乎是在瞬間之間,三道濃鬱光華噴薄而出,顯化古拙字跡。
【青虯青)】:【古書記載,有角曰虯龍,無角曰螭龍,而雄者有角,雌者無角。得此命數加持,天生親水,隻身過江河不沉溺,可以改換天象,呼風喚雨,卻也性情暴躁,頗為易怒】
【白蛟青)】:【古書記載,有鱗曰蛟龍,有翼曰應龍,似蛇四足,身披鱗甲,春分登天,秋分潛淵,能顯能隱,能細能長,乃祥瑞之物。得此命數加持,靠近水脈,氣力不絕,能夠深入千丈,踏浪駕濤,翻江倒海】
【黑黿青)】:【龍生九子,第六為黿,外形似龜,善馱重物。得此命數加持,力大無窮,有搬山之能,長壽悠久,可打破人壽桎梏,活上四百載之久,同時也會嗜睡多眠,喜靜不喜動,居於陰涼之處】
紀淵思忖片刻,低頭望向埋首的秦無垢。
覺得【青虯】和【黑黿】這兩道命數,不夠契合這位女千戶。
唯獨那道【白蛟】,還算不錯。
“親近水脈,氣力不絕,翻江倒海,踏浪駕濤……倒也適合巡狩東海的秦千戶。”
於是,紀淵抬手摘下【紅螭】,轉而攫取【白蛟】。
輕而易舉,完成這一次命數更替。
轟隆隆,彷如悶雷滾走,無端端在耳邊炸響,震得心神微微搖晃。
那道宛若虛影般模糊的氣運長河,忽然掀起一朵不小的浪花。
隨後,無形無跡的天地之力,好似滾滾奔流的驚濤駭浪。
倏然擠破虛空,垂流而下,以磅礴之勢衝向紀淵。
“為旁人改命數,改氣運,越是身份尊貴,來曆莫測,越容易擔下因果,承受反噬……這一點,元天綱早已叮囑過了。”
紀淵好像早已預料,心如古井無波。
隻不過,他跟那些奇門術士並不相同。
像元天綱是借助儀軌,借用天時、地利、人力,三才之道,替人改命易運。
無論成功與否,都會遭受嚴重後果。
可是,自己手持皇天道圖,加上道蘊轉化氣數。
根本無需操心因果反噬,業力焚身。
識海之內的皇天道圖,由心神勾動鋪展開來。
【腳踏七星】的命格之相,化為巨大的鬥柄直指穹天。
似是劃分四季,鼎定陰陽。
二十三顆命數星辰,煥發刺目光芒,濃烈的氣數凝聚成為長矢。
恰如弓張滿月,箭在弦上。
崩的一聲,激射而出!
那股自上而下,席卷過來的天地大力。
嗤的一下,發出裂帛聲響,直接被轟散殆儘。
“再者,我有【腳踏七星】命格、二十三道紫青白命數,遠勝於秦千戶。
她的因果氣運,壓不住人,如何能夠造成反噬。”
紀淵嘴角輕輕勾起,順手再把灰色命數【克夫】抹掉。
最後利用一點僅存的道蘊,將白色命數【冰清】提升為青色命數【凝脂】。
“大功告成。”
這是紀淵初次嘗試為人改命,雖然付出不小,但總歸是順利做到,沒有弄出岔子。
反正,如今的他手握五道紫色命數。
又合煉成了【鷹視狼顧】、【功德】。
短時間內,除非收獲海量的道蘊。
否則,很難再有什麼顯著提升。
並且,血神那道最大的恩賜,【群英冠冕】目前還未消化。
八口煉血玄兵,也需要投入不少資糧與時日。
“照這樣看,不如先把‘大限刀’煉成,再將白含章的陣圖道兵研究明白。
等到大年一過,巡狩遼東,也能多出幾分依仗和底氣。”
紀淵收攏雜念,心神回歸於軀殼。
爾後,好似猝不及防,深吸了一口氣。
“都說膚如凝脂,是絕色十二等中,極為上品的一樣。
果然……沒錯。”
感受到秦無垢改易命數之後,所發生的微妙變化,紀淵頗為滿意。
隨後,他沒有容忍女千戶得寸進尺,大占上風。
決心擒住蛟龍,加以降伏。
屋內,一室依舊如春,一燈依舊如豆。
……
……
約莫纏綿幾日,待到陰沉沉的風雪天氣,稍微變得晴朗,紀淵方才離開金風細雨樓。
並非是他年少慕艾,沉湎溫柔鄉中難以自拔。
主要原因,在於秦無垢。
借由陰陽調和,以及改易命數的大好良機。
這位早已換血鑄體,三重天大圓滿的女千戶。
竟然一舉突破四重天,步入開辟氣海的武道境界。
當然了,這也算是情理之中。
畢竟,秦無垢早已提前凝練真罡,打磨氣力。
隻是因為龍子血脈的問題困擾,始終未曾踏出那一步。
如今壓在心頭的那塊大石,終於落下卸去。
晉升武道四重天,便是水到渠成之事。
“然後……我要麵對的,就是傷勢痊愈,並且開辟氣海,凝練真罡的四境大高手。”
紀淵下意識揉了揉腰身,慶幸說道:
“還好,鑄成了十道氣脈,又有虯筋板肋之體。
這樣一想,敖指揮使他家夫人,乃是宗師五境……與真罡氣海四重天,隔了一層天塹鴻溝。
真是難為他了。”
回到府中。
坐在後院的殺生僧抬起眼皮,望向大步踏來的衣缽傳人。
他的法眼如炬,根本瞞不過去。
那張乾癟的麵皮上,皺紋顯得更深。
這位枯瘦的老和尚心中不免覺得失落,感慨道:
“九郎還是為女色所迷,失去童男的純陽之身。
阿彌陀佛,可惜了。
本來還想著,若是元陽不失。
說不定有朝一日,還能以皇覺寺隱脈傳人的身份,跟懸空寺的佛子鬥上一鬥。”
殺生僧輕歎一聲,也未過多表露形色,淡淡道:
“好徒弟,今日再攀須彌山,看你能否完成第四次換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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