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明氣質出塵,亦非凡俗中人,語氣平澹道:
“再者,切磋本意在勉勵探討,不傷和氣。
懷英道兄卻以太初金章當中的天我同體,破去玄明師兄的明鏡佛心。
做得未免有些過了!”
徐懷英眼瞼低垂,不甚在意道:
“鬥法之事,本就凶險,尤其是言辭交鋒,乃心靈之爭。
玄陽法師修持不夠,這才落得慘敗下場,怎能怪罪到我的頭上。
更何況,我本就屬於青陽九玄上帝一脈,學的是太初金章的神宵部。
以道為體,為法為用,每逢交手,絕無餘地!”
玄明不怒反笑,麵皮抖動兩下。
其人氣機如江河決堤,洶湧無匹,似是動了真火。
“懷英兄,玄明法師,會還未開,如何就鬨成這個樣子。
從前的是非恩怨,何不就讓它們過去,哪怕實在放不下,權當給小妹一個麵子,怎麼樣?”
一身素雅長裙,幾朵殷紅點綴的楊娉兒,好似盛開於陡峭山崖的傲雪寒梅。
其人立在大殿的上首,悲天憫人的佛祖銅像下方,有種遺世而獨立的縹緲氣質。
溫柔軟語像是珠玉落盤,輕輕揚揚,潤物無聲,卻能感染心神。
“玄明法師,有什麼咽不下去的氣,不妨等到上場的時候,再撒出來。
既然過來參與武魁會,就要遵守規矩,莫要失了懸空寺的體統。”
徐懷英眼神閃爍,雖說並未透出癡迷之色,可平靜心湖亦是蕩起幾絲漣漪。
“那就遵照楊女施主所言,暫時罷手,止住乾戈。”
玄明緊皺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來。
他這一次過大名府,入天京城。
為的就是兩件事。
其一。
武魁會與真武山的徐懷英一較高下。
其二。
便是尋到皇覺寺隱脈的臨濟大師。
若能求到幾分指點。
則再好不過。
那可是跟印空首座相爭的巔峰宗師。
斷三世如來身所成的法道。
更被公認為佛門最重。
如能完成。
便是陸地神仙。
在世真佛!
“那好,現在還缺韓國公家的虞世兄還未到。
至於洛三郎,洛家哥哥,他身體恐怕有恙,不能來了”
楊娉兒跪坐於蒲團,素手烹茶。
一舉一動渾然天成,格外有美感。
這座香火鼎盛的寒山寺,幾乎可算是通寶錢莊大老板。
也就是洛與貞的父親獨力出資,一人捐獻。
所以隻要借到洛與貞的名頭,自然能夠大開方便之門。
但在場眾多的俊才英傑,楊娉兒又不想與洛與貞表現得過分親密,影響“素女”的聖潔名聲。
而且,她還要牢牢把握主導權,周旋於懸空寺、真武山,以及朝廷各家豪族之間。
好展現自己長袖善舞的手段,以及各方買賬的麵子。
從水雲庵的幕後,逐漸走到天京城的台前。
其中一連串的思量,都沒有洛與貞存在的位置。
因此,經過楊娉兒認真且縝密的斟酌。
最終決定以情傷人,將洛三郎踢出這場武魁會。
以她對洛與貞的熟悉和了解,哪怕是被辜負一兩次。
隻需幾句軟話、好話,又能哄得回來。
“也沒什麼大不了,傷神傷心,隻用休息一陣就能養回來。”
楊娉兒心念浮動,麵上堆起春風似的淺淺笑意。
坐在後麵的一乾將種勳貴,幾乎看得癡了,怔怔發呆。
尤其那種幽幽澹澹的襲人香氣,簡直令人迷醉。
並非庸俗的脂粉,而是百花盛開的飄飄欲仙。
襯得容光,愈發驚豔!
“楊三小姐,不愧是水雲庵的當代素女,確是國色天香,讓我等俗流自慚形穢。”
徐懷英嘴角含笑,眼中清明。
他曉得水雲庵的素女心經之妙,卻無法阻止心頭好感的滋生。
就像世人總愛欣賞美好的事物,厭惡醜惡與汙穢一樣。
楊娉兒周身縈繞的絲縷清氣,好似仙靈氣質。
越是欣賞,越是喜歡。
甚至,叫人忍不住據為己有,或者細心嗬護。
“懷英兄說笑了”
楊娉兒垂首一笑,好似隨風搖曳的水蓮花。
可她話音還未落地,一聲爆喝就如悶雷,轟然震動大雄寶殿
“徐懷英,你果真是個道貌岸然之輩!平白負我姐的一片癡心,卻在這裡與其他女子眉來眼去!”
雄壯身影好似巍峨山嶽,猛地“擠”進殿門。
他明明隻是生得高大,並非真如十幾張高的巨人。
可此時此刻,卻有種大雄寶殿都裝不下的磅礴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