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非一昧蠻乾的粗糙莽漢,既有吉神三山九侯可以驅使六丁六甲,破去風水反局。
還有凶神增損二將,貴為陰司正神,保證不受劫氣道霧之影響。
想要了結一頭上古妖仙。
似乎也不難?
“咱聽憑紀爺的吩咐。”
張奇山咬了咬牙,決心跟隨。
這時候若喪了膽氣,往後就再難得到這位年輕千戶的信重與親近了。
至於自己會不會葬身於梟神山,淪為上古妖仙的口糧?
倒沒什麼所謂。
反正血咒不被拔除。
等到三十七歲大限一至,也逃不過那頭厲鬼索命。
“老槐,你可曉得進山之路?”
紀淵輕聲問道。
“正神大人既有除妖之心,小的願意帶路!”
木鬼老頭語氣誠懇,躬身說道。
等到那頭神梟王出世,依照此前掠奪萬類的殘暴秉性。
自己這株老樹,恐怕也難逃毒手。
“哦,你曉得通往陵寢的去路?”
紀淵眉毛一挑,輕聲問道。
“小的為了抵抗那【梟神奪食】風水反局,迫不得已,往下紮根,汲取一絲陰氣,勉強維持過活。
現在想想,卻也是誤打誤撞,剛好能夠幫上正神大人幾分。”
木鬼老頭搖身一變,散成滾滾陰氣鑽入地底。
緊接著,轟隆隆一聲巨響。
地麵綻開裂紋,泥土翻卷出來,露出兒臂粗細的堅韌根須。
它們足足有成百上千條,宛如虯勁有力的龍蛇扭動,硬生生撕開堅硬的岩塊。
“這是……地道?”
張奇山愣在原地,幾乎不敢相信。
“這方圓幾十裡,都被小的根須滲透,紮根於此。
再者,小的常年守山,早就把梟神山摸得一清二楚……”
木鬼老頭顯出本體,甕聲甕氣說道。
“這一枚陽魄錢,給得倒是很值。”
紀淵勾動識海,以皇天道圖映照,確認沒什麼問題。
這才率先下入地道,順著不斷擴張的虯勁根須,直往裡麵行去。
……
……
滴答,滴答。
水珠順著鐘乳石落下,白猿洞中彌漫著潮濕意味。
徐懷英走在前麵,頭頂玉如意。
時不時的垂落清光,驅散濃稠晦暗之色。
“娉兒,適才好像有大動靜?莫不是地龍翻身?”
楊娉兒仍舊是一塵不染,體內時刻運轉縹緲空靈氣,隔絕一切不潔之物,襯得她宛若雲中仙子。
“確實有些晃動之感,興許觸動了洞府機關?
此時顧不得這些了,白猿洞府乃是挖空的山腹。
內裡錯綜複雜,九曲十八彎,岔道極多。
你我要緊按著地形圖,千萬彆走錯了。
否則,很有可能困在這裡。”
徐懷英神色微凝,頷首道:
“放心,娉兒,有我在此,定然不會出錯。”
兩人七彎八繞,羊腸般狹小細長的甬道。
終於豁然開朗,逐漸變得開闊起來。
踏,踏,踏。
徐懷英走進一方寬敞的大廳,見到四麵平整的牆壁上,竟然鑲嵌著拳頭大小的夜明珠。
照得裡頭亮堂堂的,好似白晝一樣。
興許年月太久,地上積了一層厚厚灰塵。
蛛網密結,張掛各處。
這座大廳好像邀請賓客的地方。
左右分彆擺著七八張席位,上麵的杯盞精致,佳肴美味。
中間留出一條過道,供舞姬、歌姬表演,後麵更有一整套編鐘樂器陳列。
可見這座洞府的袁真君,乃是喜好風雅之人。
隻不過昔日的歡鬨、快意,統統都被悠悠歲月無情抹去。
位居其上的坐席上,是一具身著奇古道袍的屍骸。
“這便是那位袁真君了?”
徐懷英眼睛銳利,很快看到跪坐上首的白骨屍骸。
披著的寬鬆道袍內,好像夾著一本瑩潤玉冊。
於夜明珠的光華照耀下,好似溢彩浮動,顯然不是凡物。
“懷英道兄慎重些,洞府遺跡多有需要遵從的規矩禁忌,貿然動手,隻怕竹籃打水一場空。
祖師曾言,需以誠心,禮敬真人,才可以被賜下法門。”
楊娉兒眼眸波光流轉,喚住欲要走上前去的徐懷英,柔聲道:
“你我切勿大意,還是先行退下,按照吩咐來吧。”
徐懷英腳步一頓,心頭凜然,直接問道:
“是我一時昏頭了,沒想明白。
多虧娉兒提醒,方才免去這一劫。
接下來都聽你的安排。”
瞧著神智已被侵蝕十之八九的徐懷英,楊娉兒眼底掠過蔑然之色,輕聲道:
“既然真人大宴賓客,自當入席,飲酒作樂,獻上寶物,才能博得好感,得其賜下法門。”
她率先選了右手邊的一張席位,拂去積壓灰塵,端莊坐下。
徐懷英有樣學樣,也是如此。
“嗡”的一下。
似是觸動某種機關。
二十多顆鬥大的夜明珠光線交錯,交織成為無形的波動。
安靜擺放在那裡的青銅編鐘,像是忽地被人奏響。
迸發高低起伏、層次分明的悠揚旋律。
隨著清脆動聽的樂聲響起,整個布滿灰塵蛛網、破敗不堪的大廳。
眨個眼的功夫,居然就已變得煥然一新,生出明亮光彩。
“這是什麼手段?”
徐懷英低頭一望,長桉之上的杯盞華美,山珍海味。
皆是清晰無比,呈現於麵前。
色、香、味、觸……
無一不真!
“幻術?不對,幻化之像,怎麼瞞得過我的法眼?更何況,還有玉如意鎮壓心神,不受外邪迷惑。”
徐懷英深吸一口氣,拿起凋刻凰鳥圖桉的杯盞仔細端詳,沒有發現任何的破綻。
仿佛這一下子,他真的被拉回上古。
那位袁姓真人大擺宴席,與眾同樂的時候。
“懷英道兄無需疑惑,按部就班,隨著規矩來就是了。”
楊娉兒逼出指尖一滴精血,注入杯盞當中。
隨後用雙手捧起,對著上首的白骨屍骸敬了一下,再與徐懷英示意道:
“請。”
徐懷英雖然不明所以,卻還是選擇照做。
反正娉兒對他有情,也不會害自己。
此時,編鐘大樂宛如天籟,奏到最為激昂之處。
徐懷英仰頭,痛快飲下杯盞血酒。
好似一條火線滾入喉嚨,有種劇烈的灼燒之感。
緊接著,全身都像燒了起來,變為通紅赤色。
劇烈的痛苦,霎時鑽入心底,痛徹肺腑!
本身的陽魄陰魂,化成絲絲縷縷的血線,流向上首端坐的白骨架子。
那一具早已死去多時,絕無半點生息的人形屍骸,發出“喀啦、喀啦”的摩擦響動。
那顆顱骨微微晃動,下頜緩緩張開,發出暗啞聲音:
“怎麼拿這種貨色來敷衍本王?那個【腳踏七星】命格的貴胃驕子呢?見過龍肝鳳膽,如何吃得下爛臭的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