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人以親子為祭,與城外四尊締結誓約?
荀長陵,你真是大逆不道!
竟敢在本公麵前大放厥詞,妄圖妖言感眾!
該殺!該死!」
楊洪端坐於太師椅上,雙手猛然攥緊,彷如怒目金剛。
眼神酷烈恰似寒流垂落,將整座寬大書屋籠罩進去。
嗚嗚,嗚嗚嗚!
刺骨的殺意散發開來,簡直鬼哭神嚎,宛如實質。
一寸寸氣流凝結成冷霜,覆蓋深邃虛空,幾欲凍僵血髓。
那種絲絲縷縷,好像針紮一樣的劇烈痛楚。
霎時間,襲遍荀長陵的全身!
好像墮入無間煉獄,血色銅爐!
受儘煎熬與折磨!
「國公爺……你若是不信為何不能聽我講完!?「
這位四十如許的清臒文士不複之前風度,聲嘶力竭,仰頭吼道。
他深刻感受到兵道宗師的沉重威勢,體內筋骨劈啪炸響,發出炒豆子似的劇烈震蕩,再次嘔出一口鮮血。
可是,葡長陵仍未放棄,拚命催動「舌綻春雷」之異象!
那雙灰白之色的幽暗眼眸,熠熠發亮,直直望向即將痛下殺手的涼國公。
宏亮聲音震蕩虛空,激起層層漣漪,宛若攻城錘砸進楊洪的心底。
「雕蟲小技罷了這也是本公瞧不上儒門中人的原因所在,隻會搬弄是非,唇槍舌劍,如何平亂定天下?
季元晦再怎麼修理學,養文氣,好歹也是一袖可搬山河的大宗師!
你荀長陵甘為四神走狗,辱沒文膽,玷汙文心,早就沒了那份‘我輩書生意氣如虹,的慨然了!「
楊洪眸光一沉,好似分量極重的巍巍大嶽。
喀嚓,喀嚓!
荀長陵經過數次換血,堪比精鋼鍛造的堅固肌體。
宛如瓷器磕碰撞擊,瞬間綻出大片裂紋!
仿佛下一刻,就要四分五裂!
呼啦,隻見觸目驚心的殷紅血色。
瞬間從額頭、臉頰、胸口等崩開的猙獰傷口,汩汩湧出。
哪怕他全力運轉真罡,一舉化出「身不染塵」、「水火不侵」、「固若金湯」、「文曲星動」四重異象,意圖抵擋。
可依舊抗不過半個彈指!
荀長陵咬緊牙關,周身清光伸縮鼓蕩,掃開血汙灰塵。
筋骨皮膜呈現淡淡金色,堅不可摧像塊神鐵。
頭頂三寸之處,更有一顆磨盤大小的水墨星辰當空浮現。
可這些異象凝聚的那一刹那,統統都被楊洪爆發的宗師威壓碾成齏粉!
平心而論,加上此前的「金聲玉振」、「明燈懸頂」、荀長陵攏共練成六重儒門異象。
放在上陰學宮,也稱得上拔尖的翹楚之輩。
可麵對一尊推城拔寨,戰功彪炳的兵道宗師,仍然不夠看。
脆弱得如同螻蟻一般,伸出一根手指頭就能按死!
「念在多年追隨之情,荀長陵,本公給你半柱香的苟延殘喘機會,能不能保住自個兒的性命,便看你的本事了!」
楊洪眉鋒挑起,麵無表情說道。
五境宗師所演化的內景天地,頃刻將方圓百步納入其中。
這樣一來,任憑荀長陵有通天的手段,一時半會也逃遁不出。
「關於聖人的微末出身,想必國公爺比旁人更加清楚,無需我來過多贅述。
遍觀古今三千年,出身最差者,莫過於聖人與大炎高祖。
後者區區一亭長,流亡於芒山,卻能經曆幾次起
落,最後勝過大族出身的霸王,實乃難得。
可縱然大炎高祖再怎麼寒酸,那也是足可橫行鄉裡的小吏,就地便能號召三千子弟追隨自己。
往上追溯,祖父還做過魏國豐公,至多算是寒門,不能稱為貧戶賤民。
可聖人卻是真正的流民,父母兄弟死於蝗災瘟疫,九歲就無家可歸,隻能逃荒討飯,剃度為僧!
長到十八歲,仍然不識幾個大字,隻會寫自己的名字,白重八。
試問這樣的一個人,怎麼從加入紅巾義軍之後,就一飛衝天,勢不可擋?
彼時,韓世洞已經被推舉為小明王,割據三府之地,
張久石已經賣掉田產,買了十八匹好馬,
陳洪基接過父親的家業,成為南方水路的少舵主……
便是國公爺你,那時候也已經踏通脈大成了!
而最後問鼎天下,爭龍成功的聖人,卻還是一個隻會幾手莊稼把式的小和尚!「
楊洪眼簾低垂,濃烈的殺意如烏雲盤旋,好像隨時都會動手。
沉默片刻後,淡淡回道:
「聖人乃氣運所鐘,天地垂青的天命之子,豈是你能無端揣測?
荀長陵,留給你的時辰不多了。」
「國公爺這話有點口不對心,你是五境宗師,難道不曉得氣血武道有多需要資糧供給?」
荀長陵跪伏於地,滿身密布殘破裂紋,不住流出殷紅血跡,十分淒慘。
整個人像是被摔碎,然後又重新拚湊的玉器。
「聖人二十五歲入義軍,最開始給人牽馬,從一個私塾先生那裡學得認字,粗通文墨。
可短短三年間,他就精通排兵布陣、操練士卒、治理民生,風頭還要蓋過主將洛興雲!
尤其是武道進益,從一個外煉武夫,連續幾次突破,直接凝練真罡成功!
武功一學就會,招式一練就精,各種絕學傳承,根本就沒什麼難得到聖人!
更為離奇的是,聖人被圍在應天的時候,全軍糧草告急,所造大船被燒,風向遲遲不對,可等到隨軍的洛皇後誕下太子。
兩支巢湖水軍立刻歸附,奉上千餘戰艦,東風也至,夜渡大江,與開平王晏人博會合,攻克采石礬!
一統江南,就地稱王,借著氣運加身,
一鼓作氣突破五境,陣斬玄天升龍道主!
隨即,武道之上再無敵手。
孤身闖山,壓服六大真統掌教至尊!
最後,還打破三千年以南伐北,皆功敗垂成的既定天數。
試問國公爺,易地而處,你可能做得到?!」
楊洪眼皮輕輕跳動,心頭殺機再重一分,淡淡道:
「本公不行,聖人未嘗不可。
適才已經說過了,聖人是天命之子,如炎武帝那樣的當世真龍。
遇難成祥,逢凶化吉,有什麼好奇怪?
荀長陵,你還有最後一句話,乾脆用來交待遺言好了。
任憑你巧舌如簧,也動搖不了聖人鼎立正統,重整乾坤的豐功偉績!
更不用說,往上麵潑一盆臟水!「
荀長陵垂首,眸中的灰色之色愈發濃重。
值此生死關頭,他卻扯出一絲詭異笑容,艱難地抬起雙手,如刀剜肉般,挖開胸口。
那顆如擂鼓般跳動的血紅心臟,好似呼吸吐納,一張一縮地被捧在掌心。
什麼情況?
自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