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齋主,那人是誰?”
小病已忽地抬手一指問道。
他是個有靈氣的機靈孩子,知道張奇山更喜歡旁人喚他槐蔭齋主。
故而也不稱老師。
至於先生二字。
小病已向來隻用來稱呼紀淵,以表敬重。
“哦?我剛才教你過相麵觀氣,而今你就反過來考校上我了?”
張奇山微微一笑,順著小病已手指方向,起身遠眺過去。
“那人腰挺膀圓,如龍行虎步,渾身煞氣十足,天庭開闊,有大富之氣。
且又披麻戴孝,眼含殺機……多半是位高權重的邊軍大將!
看相第一點,不要挑這種武功高強,氣機外顯的朝廷命官。
首先,龍虎氣護體,形成大富大貴的官運,很難瞧個真切。
其次的話,他們多半靈覺敏銳,你盯得久了就很失禮,容易招災惹禍。”
張奇山隻用三兩眼就猜出大致底細,隨後再笑道:
“四重天,武功高,官威重,披麻戴孝有殺氣,一副來者不善的架勢……估摸著應當就是十三太保神拳龐鈞了。”
他雙手負後,好整以暇打算迎接小病已崇拜的眼神。
可後者無動於衷,壓根沒有任何被鎮住的表現,隻是眉頭微微擰緊,疑惑道:
“齋主講的這些,我也都知道。
但為何這樣一個武功厲害的武官大人,竟會死氣凝聚不散,好像蓋頂的烏雲,把龍虎氣、富貴氣都給壓住了!”
張奇山眼皮狠狠一跳,不可置信的低頭看向小病已:
“你已能望氣?”
相麵最厲害的境界,乃斷人福禍生死,命數氣運!
並非江湖術士那種見慣世情磨練出來的眼力。
而是陰陽五行之氣化生天地萬物,人稟命於天則有表候於體。
因此五官麵相,皆能反應“氣”與“色”。
由此就可以推斷旦夕禍福、富貴貧賤了。
這一脈最出名的幾位大宗師,乃神相賴麻衣,水鏡先生鐵公篤。
小病已頗為不好意思道:
“我自小就會,能見人之福祿深淺。
跟著齋主你學成風水,看得倒是更真切了。
那個走過去的大官,他印堂隱隱泛黑,顯然是有大禍臨身。
鼻頭高隆,財雄勢大,中有直紋,雙親俱失,為他人養子。
額頭正中飽滿,是官祿亨通。
一雙眉毛粗濃卻上揚,含著一團煞氣,殺人無數,損傷福德。
最凶的是,他的官氣、財運、乃至於命數,好像水囊破洞,不斷地往外流。
這是‘橫死’之相。”
小病已凝神貫注,儘管年紀雖小,語氣也很稚嫩,可言談舉止,卻有幾分大家風範。
他甫一說完,見到張奇山半天也沒動靜,還以為是自己講錯了,忐忑抬頭問道:
“齋主,我是不是哪裡說的不對?”
張奇山麵皮抖動,眼中浮現出發現奇珍異寶的驚喜神色,好半晌才道:
“千年不出的風水奇才!天生的大相師!
枉我還想傳授你奇門的本事,像你這樣的資質,根本無需任何人指點……”
張奇山能夠從盜字門秘術中,參悟出養煞法門,怎麼也算得上天資聰穎!
可跟小病已一比,簡直要黯然無光,遜色太多!
“大相師斷吉凶,轉禍福,延福壽,消災難。
最需要的就是一雙慧眼!”
張奇山萬萬沒料到,跟隨於紀淵身邊平平無奇的小童,竟有這樣的卓絕天賦。
“對了,你看龐鈞是死期將至,那望我的氣,又是什麼?”
小病已端坐著身子,烏黑發亮的眸子忽閃兩下,倒映出流轉的氣色。
“齋主印堂也有黑雲盤旋,好似難消的死劫,陰氣、鬼氣、煞氣齊衝腦門,很減壽數。
不過貴人把你命中的那股血紅災氣給鎮住了,大有逢凶化吉,轉危為安的趨勢。”
張奇山心下鬆了一口氣,那位鎮壓血紅災氣的貴人,自然就是九爺無疑了。
“怪不得風水一脈收徒最看資質與天賦,我鑽研十年的心血本領,都比不過小病已幾日所得。”
張奇山感慨之際,也不免有些好奇,悄然壓低聲音問道:
“那你看九爺的麵相,是什麼樣的氣色?”
小病已趕忙閉緊嘴巴,鼓著臉一言不發。
他自小祿存入命,可見禍福與富貴。
龍蛇山上做礦奴的時候,惡人、凶人、富人、貴人、文人、武人,都曾見過許多。
有的殺氣衝天,血光濃鬱,欠下百上千條的性命債;
有的穿朱戴紫,高門大戶,隻是財運、官運如流水四散,變得窮困潦倒;
有的文華錦繡、燦燦多彩,又或是執虎符、掌軍旗。
無論怎麼樣,這些人的福禍與富貴都隻是起伏不定。
可紀先生卻不一樣。
他剛上山,縈繞周身的武運、氣運,不過為深山大澤的吞月天蛇,有些頭角崢嶸的不凡氣象。
可等到下山的時候,長蛇脫鱗蛻皮,隱隱成了盤山繞月的張須大蟒。
待得離開天京,更是化為噴吐金紅流焰的走水大蛟。
遼東就是江河湖海。
所以紀先生一來到白山黑水,就掀起驚濤駭浪,攪得不得安寧。
“其他人的富貴命數隻有大小變化,就像賬本一樣,這裡添一道,那裡減一筆。
可紀先生的命,便如同老天爺,雷霆雨露,俱是恩澤。
賬房先生可以算得清賬本,但不可能揣摩得透老天爺。”
小病已這麼想著,他將其視作紀先生的隱秘,打定主意藏在心裡。
天蛇、白蟒、大蛟,最後都是要升天化龍。
“你這小家夥,還曉得守口如瓶。
其實不問也知道,九爺的武運、官運、氣運,多半差不了。
我聽說燕王踏破五重天,滔滔武運宛若江河,化為一條翻飛的金龍!
由此被欽天監點評為‘當世第一,無雙無對’。”
張奇山笑嗬嗬道。
隻不過對於這八個字,不服氣者甚眾,尤其以六大真統為最。
因為人道皇朝統攝下,皇室宗親分潤國運,自然要占便宜得多。
而且,誰都知道白行塵,乃是獨占天下武運魁首的聖人親子。
無形之中,又添一份厚重的武運。
“也不知道九爺何時修煉功成?沒他的北鎮撫司,未必壓得住遼東跋扈武將。”
張奇山倒了一杯茶水,正欲舉杯啜飲,就聽到小病已激動地說道:
“齋主,紀先生……他出關了!”
他那雙黑白分明的明亮眸子,倒映出一條發出高亢長吟的四爪金龍!
滔滔武運,直衝日月!
ps:久違的打出這四個字,還有一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