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也就該死了。”
裴東升這隊人馬浩浩蕩蕩,穿過錦州、銀州,吸引諸多目光。
無論是邊將,亦或者綠林,都知道此是定揚侯府與北鎮撫司,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鬥法。
那位霸道的侯爺,跟驕橫的紀千戶。
到底誰的手段高,誰的本事大。
等到裴東升踏上梅山,便一目了然。
……
……
“定揚侯派他最親信的風水相師,裴東升,往我這裡來?”
聽到李嚴的稟告,紀淵眼中浮現古怪之色。
這就好像瞌睡來了送枕頭,堪比大旱多年突然下一場及時雨要解他的渴。
仿佛天意垂青,撥轉世事因果。
“造化當中,必有劫數,這是天運子用他血淚教訓所教給我的道理。
不可不防。”
紀淵坐在大案後麵,心神勾動皇天道圖。
華光寸寸蕩漾,照見自身。
可結果卻出乎他的意料,那股凝成旒冕的濃烈氣數,燦然若真金,圓融而無瑕。
並沒有半點災氣、劫氣顯現出來。
“文曲星送上門這種好事,竟未形成劫數……如此看來,那就是落在他人之身。”
紀淵心神冥合梅山鯨吞的磅礴地運,魂魄心念霎時充塞周天,變得無比之大。
這並非他突飛猛進,功力大進,而是借著靖、曇二州的萬眾民心,所產生的錯覺。
“神靈之道,便是如此,隻要眾生願力凝聚香火,就可以一蹴而就,省略甲子、百年的苦修。
武夫攀登高峰,就像凡夫俗子用雙腿走路,難免辛苦勞累。
而這些神靈享用香火,簡直像飛一樣。”
紀淵以心神交融感悟磅礴大運,就像變成頂天立地的真神,主宰百萬生靈,號令十方地祇。
但一脫出那種玄妙的境界,無所不能的強大感覺瞬間消失。
“終究隻是外力,受到掣肘的地方太多。
就像做官的功名,帝王一言而斷,縱然權傾天下,一道聖旨就可奪走。
除非你手握兵權,宰執割據,與中樞抗衡。
郭鉉便是存有這份心思,裂土封王,生死由己!”
紀淵咀嚼個中感受,略作消化後,心神再次冥合那股磅礴地運。
他招來寄托於狸奴身軀的迦樓荼,將其抱在懷中,一邊摩挲一邊問道:
“我打算借用靖、曇二州的地運人心,勾動山勢走向,以天視地聽大法,搜檢三更堂總舵,也就是掖庭所在。
你為我指明方位。”
成為狸奴的迦樓荼揚起前爪,擺出作揖的姿勢,喵喵叫道:
“大人……饒……”
紀淵輕笑頷首道:
“本官隻滅掖庭那幾尊野神,九姓中人,隻要他們不負隅頑抗,可免死罪。”
迦樓荼化身的那隻狸奴淚眼盈盈,感激跪拜。
親眼見到紀淵縱橫五行洞天,讓大宗師天運子都一敗再敗後。
她心與神交織而成的法壇上的身影,愈發偉岸,越發耀眼。
根本升不起半點違逆與抵抗的意思!
可若眼睜睜看到掖庭同族親友,皆慘死於北鎮撫司的刀下。
那也無法做到心無波瀾,熟視無睹。
如今得到紀淵的保證,迦樓荼鬆下一口氣,諸般念頭毫無保留,奉獻給心與神間的那道身影。
“天眼懸空,搜山檢海!魑魅魍魎,無不顯形!”
紀淵眸中金紅光芒頓時大熾,宛若一盞龐大的明燈,照徹冥冥虛空。
哪怕三更堂總舵藏匿於小千世界,卻也瞞不過他的逐次掃蕩。
咚!
咚咚!
一股莫可名狀的無形氣機,由氤氳靈秀的巍峨梅山,迅速地向四麵八方急速擴散,宛若浪潮層層高漲。
倘若精通望氣術的風水地師,定然就能看到極為壯觀的雄偉一幕。
玄黃二色侵染天穹,好像大江大河垂流而下。
如同虛空漏開巨大的口子,肆意傾瀉。
激蕩的漣漪,化為驚濤駭浪。
介於虛實之間的浩瀚汪洋,籠罩靖州、吞沒曇州。
餘勢不絕,奔湧無窮儘!
即將進入曇州城的裴東升忽然走出那頂軟轎,臉色極為驚詫。
隨著這位定揚侯的親近寵信驀地停下,浩浩蕩蕩的輕騎護衛也整齊劃一止步前進步伐。
典折衝微微後仰,右手扛著大纛,縱馬趕到裴東升的身前:
“裴先生可是有什麼吩咐?”
儘管他並不喜歡這個依靠玄虛縹緲的氣運命數,攀附侯爺謀求富貴的風水相師。
可也明白,裴東升這一次前往梅山,關係著定揚侯府與北鎮撫司,究竟誰為主。
絕對不容怠慢!
“裴某沒來由覺得心神不寧,還請典校尉稍作歇息,等我起上一卦。”
裴東升捂住心口,他那雙溫潤明亮的眼睛裡,似有流光閃爍,捕捉著天地間的諸色溢彩。
“地運何故澎湃湧動?紀九郎難道煉化得這麼快?才過去多久,兩州的磅礴地運、百萬民心,就歸於他所有了?”
他眉心滾燙,連連跳動,好像心血來潮發出警兆。
“是否要轉頭回去,免得發生不測?”
裴東升手指掐動,這是風水一脈的秘術。
以奇門遁甲的天乾地支,八卦八門,九宮九神,於指節中演算。
食指上節就叫留連,代表運氣平平,下節為大安,乃是吉利。
中指上節為速喜,代表好事將近,無名指上節為赤口,代表諸事不諧。
下節是空亡,乃最凶的卦相。
這種“掐指一算”的風水秘術早已失傳。
也就裴東升學會萬會人元,方才有些了解,懂得如何起卦。
他用“小六壬”取此刻的月、日、時,再開始掐算吉凶。
結果一連三次,皆為“空亡之相”!
“大事不好!我此次去梅山,竟然是有去無回?!”
裴東升倒吸一口冷氣,冷汗如豆滾落下來。
可緊接著,他又按住胸口的人皮紙,用心問道:
“可有凶危?”
伴隨著滾燙炙熱的刺痛,上麵仍舊是歪歪扭扭的一個古字:
“無!”
裴東升猶不放心,眸光微冷。
耗去足足三年份的生機命元,繼續再問。
所得到的回答,依然一樣。
甚至於最後,劇痛襲遍全身,隱有幾分急切。
宛若燒紅烙鐵印在肌體,接連不斷顯出三行字跡——
“去靖州!上梅山!見那個人!”
“那應該是我算錯了。”
裴東升抹去額頭上的汗跡,長舒一口氣道:
“儘管我心頭狂跳不止,可人皮紙始終堅持,讓我前往靖州,登上梅山。
就好像那裡蘊藏著某一樁造化。
這樣一想,便就說得通了。
自古福禍相依,我得到天大的好處,也會遇到風險。
所以才會心血來潮發出示警,讓我感到不安。
人皮紙,又豈會騙我!
典校尉,繼續啟程!行得再快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