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騎橫於官道,大纛獵獵招展。
沉重如山嶽的兵家威勢,宛若一條筆直衝天的精氣狼煙。
紀淵端坐在呼雷豹馬背上,眸光垂落望向來人,嘴角含笑道:
“原來是申屠小侯爺當麵,久聞大名,如雷貫耳。”
他從踏進遼東開始,除去白山刀王莊的英、雄、豪、傑那四位。
聽人提及最多的名頭,便是惡虎董敬瑭,神拳龐鈞,以及昭雲侯府的申屠元。
這些皆是日後有望接掌大權,鼎立稱雄的邊軍天驕!
當時紀淵初來乍到,還被遼東武林認為潛力可期,可以爭做並肩而立的第四人。
隻可惜,眾人都未料到。
這位北鎮撫司的紀千戶武道突破不講道理,甫一入靖州就踩下兩個四重天大高手。
緊接著開辟氣海,凝練真罡。
以前無古人的妖孽速度,晉升大圓滿層次,半隻腳踏進宗師關。
短短不到半年,就使得整個白山黑水,唯有聶吞吾與定揚侯可堪一戰了。
那些所謂的邊軍天驕,瞬間便被甩到後頭,再也不配與之相提而論。
“紀千戶巡狩遼東,得蒙東宮授權柄,開府建牙於梅山。
某一區區輕車都尉,哪裡能夠當得起‘小侯爺’三字。”
申屠元生得修眉長目,身姿如鶴,麵相頗為文雅俊奇,端的有副好平皮囊。
怪不得明明出身落魄寒門,卻也能做上昭雲侯府的乘龍快婿。
“小侯爺何必妄自菲薄,昭雲侯過世之後,撐起偌大門庭的頂梁柱,便是小侯爺你了。
關寧鐵衛十萬眾,其中亦有半數,遵從昭雲侯府的號令,認那杆年字旗。”
紀淵語氣平淡,意味深長道。
那支以守城、鑿陣著稱的關寧鐵衛,並非定揚侯一人執掌。
朝廷分派戍邊將領時,曾做過仔細考量。
為了防止遼東這塊地方,出現擁兵自重,藩鎮割據的情況。
特地安排年長興與郭鉉兩位軍侯,共同坐鎮白山黑水。
所向披靡的十萬鐵衛,分彆歸於兩杆大旗之下。
隻是隨著年長興的意外身亡,昭雲侯府不可避免的威勢衰落。
逐漸叫定揚侯府占據上風,贏得大部分邊軍的一致支持。
“紀千戶言重了,無論遼東邊軍,亦或者關寧鐵衛。
眼裡都隻該有朝廷、有聖人才對。
哪裡輪得到其他。”
申屠元白袍軟甲,腰懸長劍,全然不像是一個彪悍跋扈的邊軍都尉。
要知道,自古以來,戰陣沙場上的猛將。
多以刀槍長槊斧錘等兵刃,佩劍通常皆為裝飾。
很難想象,這位昭雲侯府的贅婿。
隻身出入於邊軍重鎮,卻是一手淩厲劍術見長!
而且從來名聲不顯,鮮少有戰績流傳!
就連刀王莊的聶子雄前後兩次邀戰,也是事後散布出來。
具體細節一概不知!
“申屠都尉來尋紀某,想必不是專程聊這些客套話。”
紀淵眸光一閃,收起審視的冷漠姿態,輕笑道:
“前邊便是錦州城,乾脆你我一同入城。
且行且談,如何?”
申屠元剛才那番話頗有學問,明顯是在暗示昭雲侯府與定揚侯府,並非一條船上的結盟同夥。
恰恰相反,年長興忠於朝廷,忠於聖人,跟郭鉉截然不一樣。
“恭敬不如從命。”
申屠元拱手回道。
“給申屠都尉備馬。”
紀淵吩咐道。
一人白袍軟甲,一人大紅蟒衣。
策馬而行,馳騁於官道。
“大淩河前,已經駐紮三萬餘關寧鐵衛,如同鐵桶一般水泄不通,把周遭八百裡都圍住了。”
經過言語試探,清楚各自立場,申屠元也就不再遮掩,直言道:
“郭鉉把全部身家都壓上去,等著你接招。”
紀淵垂眸問道:
“申屠都尉可曉得霸王卸甲之隱秘?郭鉉欲借那座真龍寶穴,增厚氣數運勢,謀取裂土封王之位。”
申屠元眼中波瀾不驚,頷首道:
“年侯怎麼死的,某心裡有數。
否則也不會今日攔路官道,見紀千戶這一麵。
郭鉉心心念念裂土封王,一手遮天白山黑水。
為此隱忍數年之久,裝病纏綿病榻,遮掩昭雲侯府的打探耳目。
暗地裡,卻供養三十多位堪輿地師、風水相師,找那條龍脈。
可終究還是被年侯覺察。”
談到這裡,申屠元不由地握緊韁繩,眼中透出幾許憤恨。
“年侯一生磊落,錯在太重情義,以為能夠勸得動郭鉉迷途知返,就此收手。
這才會被三更堂幽冥錄上的天字號殺手伏擊,落得……那個下場。”
申屠元所說,大致與紀淵所推測的經過類似。
畢竟,一位官拜侯爵的兵家宗師,親軍護衛何其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