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錦繡!
船隊在見到“羅和異國”燈塔的那一刻便開始偏航,離開一直沿著海岸航行的航道,向南一頭紮進茫茫大海。
三日之後,一座正在建設之中的全新港口出現在地平線上,待到船隊駛近,港內有幾艘掛著白帆的小船迎了上來,船首剪開波浪船尾泛著白沫,速度極快。待到看清楚船隊上的黃色龍旗,小船上也打出旗語然後在船隊前方劃出一個優雅的“u”型軌跡,引領著船隊駛入港口。船隊的水兵也振臂發出歡呼,紛紛擠
在船舷處衝著小船揮手,遠洋萬裡、山水重重,在此見到自己的袍澤自然十分興奮。等船隊排成隊列一艘一艘駛入還在建設的港口,見到岸上、水麵上黑色頭發、同種同源的國人,以及隨處可見粉刷出來的諸如“生命最可貴、安全第一位”“
大乾快上一整年、豐衣足食一輩子”等等富有水師氣息的標語,感覺就跟回到家一樣……
而港口內的工匠、兵卒、商賈在見到龐大船隊浩浩蕩蕩駛入港口之時,也紛紛放下手頭工作聚攏在碼頭上衝著戰船蹦跳著致以問候,歡呼聲驚天動地。身在異國他鄉,沒什麼時候是比見到自家強大無匹的戰艦出現在大海之上遊弋更為振奮人心的事情了,當你的背後緊靠著一個強大的國家,這種安全感是最
幸福的。
“嗚嗚嗚……”
戰船上的水兵吹響號角,回應碼頭上同胞的熱烈問候,悠揚的號角聲中,戰船紛紛入港停泊。旗艦“魏王號”剛剛停泊,搭上跳板,便見到碼頭上一個身材矮樁的少年助跑幾步踩著跳板輕盈如鶻的竄到甲板上,見到頂盔摜甲的楊胄,單膝跪地施行軍禮
“奉命駐紮沒巽港昭武校尉扶餘隆,見過將軍!”楊胄見到這不足二十歲的少年居然是駐紮沒巽港的昭武校尉,心裡還有些奇怪,如此年輕居然已經是昭武校尉,且被水師信任擔此重任,聽到其自稱“扶餘隆
”,便即恍然。蘇定方率軍攻陷平穰城之後大軍揮師南下,順勢攻破百濟國都城泗沘城,百濟亡國,王太子扶餘豐混戰之中下落不明,國主義慈王與王子扶餘隆被押解前往
長安。因為王子扶餘隆一直飽受王太子扶餘豐之壓迫,故而入唐之後表現很是恭順,時常以唐人之身份自居,得以進入貞觀書院成為一名學子。
至關隴兵變,書院夷為平地、學子被迫學業暫停,許多人便紛紛被朝廷安置於各處職務。
加入水師的扶餘隆表現優異,被委以重任,遠渡重洋至沒巽港擔任駐守校尉,並且負責建造新港……楊胄不敢托大,這位雖然是百濟人,但既然曾在書院求學如今又被委以重任,很顯然必然是房俊的嫡係,日後前途不可限量趕緊上前兩步扶著扶餘隆肩膀將
其拽起,大笑道“扶餘校尉為國開疆、營造新港,不僅為水師立下汗馬功勞更是功在社稷,本將最是欣賞你這樣的少年英傑,自當多多親近才行,不必多禮!”
麵前這少年校尉看上去肌膚黝黑、有一種被太陽暴曬的光澤,身上肌肉虯結、孔武用力,整個人英姿勃勃精力充沛,很是讓人心生好感。
況且如此年紀便被授予“昭武校尉”之官階,主持萬裡之外的水師基地營建,其自身之能力、日後之前程都值得矚目。
兩人相繼下船,戰艦入港修補漏水船體、鏟除長途遠航附著於船底的藤壺牡蠣等生物,同時補充淡水、食物,生病的水兵經受治療。
距離碼頭不遠處的一幢巨石堆砌的房子裡,楊胄好奇的左看右看,這種典型的具有大食、波斯風格的巨石建築在東方絕對看不見,很是新奇。扶餘隆笑著道“大食國也好、波斯國也罷,大多缺乏高大的樹木,隻能以石塊作為建築材料,又缺乏精巧的工匠,所以雕琢的圖案大多簡潔明快、粗製濫造,況且這種石頭房子冬冷夏熱住起來極其不適,但是有一點好處,一旦建成便可長久留存,既不怕水火之災、更不怕蟲吃鼠咬,除非遇到地震否則幾百年也不會
損壞。”
楊胄深以為然“胡人粗鄙,就連住宅環境都如此低劣。”
華夏磚木結構的房子縱然有千般不好,但唯獨一個“住著舒服”就足以吊打這種石頭房子,論及享受,天底下無人可出華夏其右……兩人在一張桌子旁坐下,扶餘隆執壺斟茶,楊胄道“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戰報之上語焉不詳,大都督命令急切我也不敢多問,隻能抵達此地聞聽詳情之
後再做決斷。”扶餘隆放下茶壺,道“其實事情並不複雜,穆阿維葉登基之後大食國內並不是儘皆臣服,各方勢力傾軋不斷、鬥爭不止,如此情形之下穆阿維葉就打算發動
一場對外戰爭來消弭內部的紛爭,他將矛頭對準了東羅馬帝國……呃,將軍知道東羅馬吧?”
楊胄點點頭,來時航行路上枯燥無味,他讀了很多本關於大食國、波斯國以及更為遙遠的羅馬帝國的書籍“略有所聞。”扶餘隆續道“當初穆阿維葉還是大馬士革總督的時候便曾發動戰爭入侵西域諸國,是越國公萬裡馳援大破大食軍隊,穆阿維葉來不及報複便打馬回家爭奪哈裡發之位,上位之後雖然依舊對大唐恨之入骨卻也心懷忌憚,所以他選擇對東羅馬用兵而不是繼續入侵西域……不過兩個大國之間的戰爭自然消耗極大,穆阿維
葉給國內鎮守各處的總督下達命令,加重稅賦。征繳物資,為即將來臨的大戰做準備。”說著,從一旁的書櫃上取過一張輿圖鋪在桌子上,手指從波斯灣入口的沒巽港、忽魯謨斯一直順著海灣延伸直至屍羅夫港的位置,然後又從沒巽港沿著海南線一直向南到了紅海與大洋交接之處,道“大食人橫征暴斂,各國海商紛紛躲避,大多已經不進入波斯灣前往屍羅夫港貿易,而是由此向南至三蘭,將攜帶之貨
物販賣於當地商賈,雖然價值便宜得多,但畢竟安全還有得賺,若是能夠再從三蘭之地購買一些香料販運至天竺還能多賺一筆。”
楊胄明白扶餘隆的意思,一個新興的貿易港口已經逐漸形成,雖然不可能取代波斯灣的貿易額,但短期內貿易量極大提升是必然的。
不過他看著這個“三蘭”的位置,忽然想起一件事……
“據說咱們水師一直暗中支援一支遊蕩在麥加以南崇山峻嶺之中的武裝力量……”扶餘隆笑道“沒錯,是大食國哈裡發阿裡的兒子侯賽因,阿裡暴卒之後被穆阿維葉繼承哈裡發之位,侯賽因流亡在外,一直在咱們的支持下遊蕩於塞拉特山
的山嶺之中。”
這是水師最高級彆的機密,楊胄的資格可以接觸到,扶餘隆則是前來沒巽港擔任校尉之後親自主持對侯賽因的資助才有資格知曉詳情。
楊胄喝了口茶水,看著輿圖問道“有什麼建議?”扶餘隆正色道“大唐威壓四海、天下獨尊,絕不容許有大唐子民在海外遭受擄掠屠戮之事發生,屍羅夫港總督阿布阿瓦爾既然冒天下之大不韙,那就必須為
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將軍大可照會大食國哈裡發,要麼將阿布阿瓦爾的頭顱送來祭奠死去的大唐子民,要麼就等著大唐水師將屍羅夫港夷為平地。”
楊胄就笑起來。大唐軍隊自立國之後便百戰百勝,由此不可避免的滋生出一股“天下四海、唯我獨尊”的霸道氣質而水師更是在房俊組建成軍的那一刻起便縱橫大洋、滅國無
數,平常時候秉持著所謂的“人民子弟兵”身份戴著溫和紀律的麵具,可一旦遭受挑釁,所有的麵具都被撕碎露出內裡狂猛霸道的本質。
區區一個水師校尉,居然也敢對著天下數一數二的強國說出這等霸氣至極的言論。
扶餘隆不解,虛心問道“可是有什麼不妥?末將才學淺薄、慮事不周,不足之處還望將軍指正。”“指正?沒什麼好指正的,正如你所言,既然敢屠戮大唐子民、阻礙大唐商路,那就要付出代價,不管他是什麼大食國還是什麼東羅馬!隻不過有一點略顯拖遝,想要照會大食國哈裡發就得前往大馬士革,而此處距離大馬士革數千裡,水陸並進舟車勞頓,沒有半年時間怕是回不來,到時候屍羅夫港早就做好迎戰準備
,豈不是貽誤戰機?照會要發出去但不必等待大食國的回應,船隊休整完畢之後便開進波斯灣抵近屍羅夫港,尋找一個契機便炮轟港口,必要之時可登陸作戰!”
“啊?這這這,有些不妥吧?這可是擅開邊釁,一旦被朝堂上那些禦史言官知道了可了不得!”
“什麼叫擅開邊釁?你沒聽我說‘尋找’一個契機嗎?”扶餘隆一頭霧水、懵然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