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家二郎的名氣,在現如今的關中即便算不上家喻戶曉,也算得上名揚四方。長安城權貴勳戚多如狗,但是敢像房俊這樣逮住一個王爺也敢揍的,絕對不多見。
有人說他傻,有人說他憨,也有人說他棒槌……
但是不管怎麼說,都對他很怵頭就是了。
所以當房俊光撒請柬,邀請長安權貴富賈參加這個所謂的品鑒會,不論是不以為然還是極度反感,卻很少有人公開表示不給房俊麵子,哪怕真的有事脫不開身,也會遣一個得力臂助前去赴會。
世間事就是這麼奇怪,大夥可以不賣房玄齡的麵子,卻不敢不賣房俊的麵子。
房玄齡是君子,得罪了也就得罪了,隻要自己奉公守法,什麼事兒都不會有。但是房俊不同,這貨就是個棒槌,得罪了他,那可就得出大事兒了……
萬一這貨記恨在心,趁哪一個機會攔住自己揍一頓,跟誰說理去?
因此,房俊的這次品鑒會,當真是名流彙聚、豪商齊至,居然成了近年來不多見的盛事,倒是叫人有些啼笑皆非,齊齊無語。
吳王李恪赴任在即,卻依舊撥冗前來,給房俊撐腰。
他這一到場,眾人便品出一些不同的味道來。
朝中的那點道道,在明眼人看來,絕不糢糊。
魏王李泰身後站著江南豪族,最近更有關隴世家的一部分獻器投誠,失望一時無兩;而關隴世家的主流,則堅定不移的支持太子李承乾;現如今吳王李恪同房俊打得火熱,是否代表了一直以來保持中立、以房玄齡和李績為首的山東世家,已經倒向了吳王李恪?
但凡有些眼力的,都看出朝局依然暗中激蕩,必有變化發生。
李恪微笑著走下馬車的時候,見到有人敬而遠之,有人阿諛奉承,有人唯恐避之不及,心下自是了然。
敬而遠之者無欲無求,阿諛奉承者熱衷名利,唯恐避之不及者,自然便是對頭了。
李恪身份高貴,自是不與眾人在門口處寒暄,略微一抱拳,說了兩句場麵話,便抬腳往莊子裡走。
便在此時,一隊豪華至極的馬車行至門前,勒馬站定。
腰腹闊大、笑容可掬的李泰從馬車上被仆人攙扶著走下,徑自來到李恪麵前。
“三哥臨彆在即,也有興致陪著房二那小子胡鬨?”
李泰站在李恪麵前,白胖的臉上似笑非笑。
“四弟不是也來了?”
李恪微笑回答,滿麵春風,豐神俊朗。
李泰暗罵一聲,他最是嫉妒李恪的相貌,這時被李恪在人前比了下去,心中自是惱火,卻又不便發作。
“吾與那房二有些誤會,今日借此機會,與房二冰釋前嫌,化乾戈為玉帛,正巧三哥也在,不如給弟弟做個見證如何?”李泰說道。
李恪微一皺眉,你被房二狠狠的削了臉麵,對如此大度的捂手言和?
鬼才信你!
麵上卻是一副欣然模樣:“固所願也!”
兩兄弟相視而笑,把臂進入莊子。
看得圍觀者一頭霧水:這兩人感情這麼好?
李泰卻是有苦自己知,若是依著他的脾氣,宰了房俊的心思都有,還會親自上門求和?
但是今日左思右想,一個念頭不可遏止的浮上腦海,令他不寒而栗、如坐針氈。
房俊這小子什麼脾性,沒人比李泰更清楚,那就是個夯貨、棒槌、毫無機心……
這樣一個人,能想得出“勒石記功”那樣的妙計?
打死李泰也不信。
那麼問題就來了,到底是誰想出的這個計策,卻偏偏要通過房俊指點給李恪?
又或者,這根本就是一場掩人耳目的好戲?
李泰不得不想到房俊身後的房玄齡,再延伸到房玄齡身後的山東世家。
關隴世家是最早靠向李二陛下的,“玄武門之變”更是出了大力,一舉將李二陛下推向至高無上的寶座,獲得的政治回報自然也是極其豐厚。
山東世家卻是棋差一招,將寶押在隱太子李建成身上,最終大敗虧輸,血本無歸。
所以,貞觀前十年,是關隴世家的十年,山東世家偃旗息鼓,異常低調,生怕惹惱了李二陛下,招致滅頂之災。
現在時局穩定,這些老古董又要冒出頭來搞風搞雨了嗎?
李泰是真的害怕,山東世家的實力深不可測,一旦跟李恪站在一起,絕對會是自己謀奪大位的最大阻力。
所以今日他才會親至,來向房俊身後的人釋放一個信號。
房家的莊子不大,但是前廳卻異常寬敞。
廳中沒有擺設尋常可見的坐塌,而是一趟一趟整齊的放置著胡凳,沒有案幾,所以廳裡很坐很多人。
李恪和李泰到達的時候,廳裡已有不少先到者,見到兩位親王殿下,趕緊起身施禮。
李恪笑著說了幾句,同李泰坐到最前排。
一個年輕的房府仆人主持這次的品鑒會,正主兒房家卻是蹤影不見。
便有人不滿的叫道:“那房二著實無禮,吾等應邀前來,他卻臉麵都不露,實在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