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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俊向那叫衛鷹的孩子所住的棚舍走過去。
棚舍區彙集了太多的災民,這些災民大多是目不識丁的農夫,缺乏自我約束的意識,兼且饑寒交迫,連那天餓死凍死都不知道,又如何會去在意什麼公共衛生?
雪地裡,棚舍前後的隱秘之處,到處是人的排泄物,雖然此時正值隆冬,都是連降大雪,這些穢物的氣味被降至最小,暫時也無爆發疫病的擔憂,但滿眼穢物、醃臢遍地,仍然讓房俊胸口一陣陣翻騰,幾欲作嘔。
那群圍觀的災民不知這位貴公子要做什麼,都不離去,跟在後麵看熱鬨,竊竊私語。
這些棚舍都是臨時搭建,縣裡材料有限,也缺乏人管理,自是簡陋到極點。
彆說遮風,便是擋雪也是不能。
許多棚舍都是簡單的搭個架子,上麵覆蓋著草席破布,在寒風下搖搖欲墜。
衛鷹躲在的棚舍更是不堪。
四周幾根長短參差的木杆支起一塊破敗的草席,躺在棚舍裡,便可見天上的日月星辰,靠北的那一麵立了一塊破門板擋住寒風,那門板卻在風中搖搖晃晃,似乎下一刻就會被風吹倒。
不足五六平方的棚舍裡,卻擠了七八個人,各據一角,似乎幾幾個不同的家庭。
倒是那唯一一扇擋風的門板後麵,躺著一個婦人,衛鷹正跪在婦人身邊,輕聲呼喚著“娘親”……
也不知是大家見這婦人可憐將這個擋風的地方讓與她,還是那趙老四自私混賬搶奪來這個地盤。
那婦人身形瘦弱,躺在一襲破舊的草席上,全無聲息,隻是微微起伏的腹部讓人知道她還有一口氣在。
“娘親,你快睜眼看看,兒子給你討來一個飯團……隻是可惜被那個混蛋搶去吃了一半,不過我又搶回來了,這是我給娘討來的……娘……嗚嗚嗚……你快睜眼啊,你快吃啊……嗚嗚……”
衛鷹一邊哭,一邊把手裡的半個汙穢不堪的飯團塞進婦人的嘴裡。
那婦人卻依然沒有一點反應,像是已經昏迷。
房俊輕歎一聲,眼眶有些酸澀的看著這一幕人間悲劇。
自古以來,無論王朝更迭,還是天災人禍,苦的,卻都是這螻蟻一般的老百姓。
即便是“英明神武”的李二陛下,又何曾真正的把這些百姓放在心裡?他所說的話、所表達的態度,最根本僅隻是為了穩固自己的統治而已。
這是一個完全沒有人權的年代。
達官貴族、王侯世家不將這些老百姓放當人看,便是這些老百姓自己,也未嘗將自己當做人……
這才是最大的悲哀。
棚戶外傳來一陣喧嘩。
有人問道:“打人者何人,可曾走脫?”
“不曾,正在那邊棚舍裡。”
“速速帶某去將此人緝拿,簡直無法無天,居然把人打得這麼慘!”
沒一會兒,房俊便聽到身後腳步聲響。
一個仆人走出去,攔住此人,問道:“汝有何事?”
“某乃是新|豐縣衙役,汝是哪家的刁奴,居然敢阻攔某緝拿凶犯,某非你也是同黨?”
一人大聲嗬斥道。
房府仆人平靜說道:“某乃是房府下人,吾家二郎正在棚舍內。那趙老四死有餘辜,吾家二郎自會像縣尊稟明此事,不勞汝等費心。”
那衙役微微一驚,問道:“可是當朝仆役房府?”
仆人挺直了脊背,一臉傲然:“然!”
那衙役尚未說話,忽聽旁邊圍觀的災民發起鼓噪。
“剛剛那小郎君可是房家二郎?”
“額滴天,怪不得這麼牛氣,原來是房二郎啊!”
“什麼什麼,居然是恩公大人當麵?”
“大家都來啊,是房二郎來了……”
“哪一個房二郎?”
“你夠日咧,還有哪個房二郎,自然就是給吳王出謀劃策,逼得那些大戶捐出錢糧,讓我們一天有一頓稀粥吃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