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方翼心中一凜,肅容道“若有外敵,末將用人頭擔保玄武門固若金湯!可若是有內賊策應末將不敢說萬無一失。”大唐以關隴門閥起家,其後與世家門閥利益糾葛、夾雜不清,這就導致無論朝堂亦或軍伍都是各方勢力交織,往往上官、下官以及將軍、兵卒分屬不同陣營
不同立場,甚至有些人身份背景極其複雜,對其立場根本無從分辨……
玄武門守軍抽調自原本的左右屯衛,與現如今的左右金吾衛係出同門,所以成分一樣複雜。
這其中有多少人平素時候穩穩當當、惟命是從,可一旦有變又有多少人改弦更張、吃裡扒外,實在是說不準……
然而這等情況若是放在外邊情有可原,可在軍伍之中卻並無轉圜之餘地。“我不管你怎麼去辦、用什麼法子,一定要確保在陡生異變之時守住玄武門、對太極宮保持威懾之勢!彆跟我說什麼困難,辦得到你就繼續擔任玄武門守備,
辦不到就趕緊滾蛋,讓能辦得到的人繼任!”
王方翼霍然起身單膝跪地“請大帥放心,就算是死,末將也定然給大帥守住玄武門!”
何謂軍人?
排除萬難、勇往直前的就是軍人。房俊大馬金刀的坐在主位,麵容嚴肅“光有決心是不夠的,還要有手段!你是我一手提拔起來的部將,在外人眼中你就是我的人,一旦太極宮有變而你不能
謹守玄武門,你我都將死無葬身之地。”
“大帥放心,縱肝腦塗地、粉身碎骨,亦誓死追隨大帥!”
“行了,又不是讓你表忠心,說的這麼肉麻作甚?”
將王方翼拉起來示意坐在身邊。
王方翼入座,小心翼翼問道“大帥,可是宮中要生變?”似乎自從太宗皇帝暴卒之時開始,這太極宮裡就不消停,兵變就發生了兩回,整個太極宮幾乎毀於一旦,現如今許多宮闕都是重新修繕甚至重新按照圖紙蓋
起來的,戰爭的痕跡處處皆是。所以他這個玄武門守備更是“危險職位”,玄武門占據整座太極宮的製高點,乃是最為重要的戰略要地,無論是誰想要謀取太極宮首要都必然攻陷玄武門,否
則稍有疏忽便功敗垂成。
玄武門,不僅是太極宮之門戶,更是太極宮之命門。房俊搖搖頭道“未必如我所想那般糟糕,讓你警惕起來有備無患而已,吾等軍人不能等著戰爭爆發之後幻想著衝鋒陷陣殺敵報國,而是要無時無刻都保持警
惕,隨時做好戰鬥的準備,寧肯預想的事情未能發生一切努力白費,也不能疏忽懶惰導致事發之時倉促應對、處處漏洞。”
後世那支軍隊就秉持著這樣的原則,即便幾十年無戰事也時時繃緊弦、刻刻做準備,一旦發生戰事“來則能戰、戰則能勝”……
“喏!”
王方翼沉著應命。他是房俊一手提拔起來的將領被委以重任,對於房俊的處事風格極為熟悉,知道既然房俊說出這樣的話、做出這樣的指示,就意味著所謂的“異變”有極大概
率會發生。
他心裡沒有多少惶恐、緊張,反而更多是興奮。
對於軍人來說“異變”即是意味著機遇,風險越大、收益越大,隻要能夠擎天保駕、砥柱中流,前程一片大好。
房俊起身,拍拍王方翼的肩膀“最近一段時間就不要回家了,時刻待在玄武門謹防生變。”
接著又勉勵道“用心做事,隻要度過這一次的危機我便舉薦你晉升官階,一個輕車都尉是沒問題的。”
王方翼心中一沉“謝大帥提拔!”
“輕車都尉”是從四品上的勳階,對應衛尉寺、光祿寺、宗正寺、大理寺的少卿,妥妥的高官。可他之前不過是區區一介安西軍斥候,即便如今擔任玄武門守備也因為太過年輕而備受質疑,若是再將他往上推一推抵達“輕車都尉”的層次,必然是立下殊
勳。
如此可見,在房俊的預測之中的“異變”一定是凶狠險惡、九死一生……房俊見他神情便知其已經明了局勢之凶險,如此便不會粗心大意,心中滿意,安撫道“倒也不必緊張兮兮不過是做最壞之打算而已,局勢未必會崩壞至極…
…送我出城吧。”
“喏!”
親自牽來一匹馬服侍房俊上馬,牽著韁繩將房俊送出玄武門,因為房俊的親兵皆在承天門外,王方翼又派了一隊兵卒護送……
看著房俊策馬疾馳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之中,王方翼長長吐出一口氣,緊緊握著拳頭。
大丈夫生於天地間,自當建功立業、封妻蔭子,越是凶險的局勢就意味著越豐厚的回報,他非但不怕局勢崩壞陷身於此,反而充滿了興奮期待。讓狂風暴雨來得更猛烈一些吧,大丈夫傲立潮頭砥柱中流,有何懼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