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錦繡!
被白天烈日炙烤的砂礫,直到晚間依然散發著熱浪,沙丘邊緣低矮的雜草蔫噠噠的無精打采,就連蒲昌海吹來的風,都帶著絲絲熱氣。
神機營的營帳裡早已空無一人,雖然依舊亮著油燈,但所有的士兵都已經集結到大營中間的空地上。
非但是神機營,輜重營和傷病營的所有民夫、傷員,全都集結於此。
房俊遙望著北邊的沙丘,眉頭緊皺,心中充滿了無儘的憤怒!
派去求援的斥候已然返回,帶回來的卻不是主力的增援,而是侯君集輕飄飄的一句話。
“大軍攻城在即,力求一戰而克高昌,無法分兵救援。何況突厥主力皆在城中守城,不會出城劫擾我軍糧道,所遇騎兵,隻不過是小股馬匪而已,你部自行退敵,切不可將糧草輜重毀於敵手,否則定然軍法從事,絕不寬恕!”
小股馬匪?!
我去你娘咧!
就在那塊沙丘的後麵,起碼有上千突厥鐵騎!
騎兵對步兵,本就兵種相克,再加上附近地勢平坦,無險可守,剽悍的突厥鐵騎在空曠的平地裡發起全力衝鋒,那威勢必定驚天動地,無堅不摧!
如何能擋?
午間之時偵測到這股騎兵,房俊與劉仁軌、秦懷道等人商議一番,得到一個令人絕望的結果——連跑都不敢!
一旦隊形散開,被速度處於絕對優勢的騎兵銜尾追殺,那就是全軍崩潰的局麵,連一個人也跑不掉!
唯有據營堅守,固守待援,或許還有一絲生機。
可是現在……
兩千神機營、上萬民夫、幾百傷員,被侯君集毫不留情的拋棄了!
整個營地彌漫著絕望的哀傷。
秦懷道看了眼房俊,低聲說道“為今之計,不若讓末將率領民夫抵擋一陣,侯爺帶著神機營速速北上投靠主力,或許還有一線生機。日後,侯爺亦能為吾等被無辜拋棄的民夫尋一個公道,報此深仇大恨!否則,便是全軍儘沒的結局,吾等將白白戰死於此!”
麵臨絕境,秦懷道沒有墜了其父秦瓊的名望,悍然以死相抗!
一個十六歲的勳貴之後,沒有膽氣喪儘孤身而逃,實屬難得。
劉仁軌歎了口氣,麵容裡透出一股苦澀“且不說能不能逃脫突厥騎兵的追襲,便是逃到主力大營,麵對的亦將是無情的軍法。臨陣脫逃,將戰友、輜重舍棄,砍十次腦袋亦不為過!”
侯君集漠然拒絕了增援,其用心可謂昭然若揭,即便逃脫突厥鐵騎的追殺,也必然躲不掉侯君集的軍法。
秦懷道恨恨跺腳,怒道“此小白猴怎能如此無恥?”
“小白猴”乃是民間調侃侯君集的稱謂。
侯君集早年混跡於市井之間,浮誇好鬥,不學無術,且偷盜成性,明明身矮力弱,卻吹噓自己勇武不凡。隻是在被李二陛下召集進秦王府之後,方才混出點人樣,隨著李二陛下一步步登極天下,終於出人頭地。
但是李二陛下麾下的諸位大將,沒有幾個瞧得起侯君集。
房俊轉身,麵對身後肅然而立的神機營將士。
他沉聲喝道“突厥騎兵就在左近,指不定什麼時候便會發動突襲。以步兵對騎兵,才是戰場大忌,但是我們無路可退!若是我們退了,這些民夫怎麼辦?傷病營裡受傷的兄弟怎麼辦?我們神機營,每一個士兵都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哪怕是死,我們也不能將袍澤棄之不顧,去充當無恥的逃兵!敵人的目的,就是焚毀這些輜重,令大軍舉步維艱,不得不放棄高昌國,退回玉門關!我們能讓敵人得逞嗎?我們不能!現在,我們就是決定這場戰爭勝負的關鍵,我們非但不能逃走,還要狠狠的狙擊來犯的突厥人!”
房俊滿嘴胡話,卻將士兵的士氣成功調動起來。
大唐士兵從來不缺少血性,現在發現原來自己即將成為決定這場戰爭勝負的關鍵,一個個都熱血沸騰!
死亦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