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不得他不驚駭,一千多具無頭屍體,像是死狗一樣被堆積在一起,層層疊疊密密麻麻,汙血早已浸透了下麵的沙地,天上盤旋著成群的禿鷲,而在屍體之上,已然落著無數的禿鷲,正在啄食著屍體身上的血肉……
就在京觀的不遠處,地上密密麻麻的圓滾滾的人頭,像是西瓜一樣丟棄在地上,被一隊兵卒隨手撿起來丟進旁邊的馬車,看來是打算拉回長安邀功請賞。
“嘔……”
這位校尉再也忍不住,胃部一陣痙攣,張嘴吐了出來。
他是軍人,殺過人,也見過戰友被殺,本來他以為生生死死就是那麼回事兒,當兵吃糧,馬革裹屍都是好下場,在域外荒漠之上死掉,隨手就像是死狗一般丟棄在荒原之上,也能接受。
但是今天見到麵前這一幅殘忍的畫卷,他才知道,以往的自己是多麼純潔多麼善良……
彎腰連苦膽水都差點吐出來,麵前出現一個水壺。
富貴強趕緊接過,張嘴吞下一大口,漱了漱口,然後咕咚咕咚連續喝了幾大口,這才將翻騰的胃口壓製住。將水壺遞還回去,說道“多謝……”
“不客氣。”
富貴強抬起頭,看了看身邊這位一臉青澀稚嫩的兵卒,歎道“我算是服氣了,一口氣殺這麼多人,嘖嘖嘖……我很好奇啊,你們難道就沒有一種想要嘔吐的感覺?”
他簡直不可思議,難道這神機營上下都是冷血的禽獸?
這可是將一千多人的腦袋砍下來,再將這一千多具無頭屍體堆積在一處,這簡直……
這位青澀的兵卒臉上肌肉一陣抽搐,強忍著胃部的抽搐,木然說道“吾家侯爺說了,吐啊吐的,就習慣了……”
富貴強哭笑不得“這可……真是精辟!”
確實有道理,自己剛剛吐得昏天黑地,可這會兒吐完了,再回頭瞅瞅這些慘狀,雖然心裡還是彆扭震撼,可好像真的已經習慣了……
“趕緊的吧,給咱們侯爺在奏章上簽字畫押做個見證人,不過你自己不行,還得在找幾個你們軍中的軍官一起簽名才行。”
青澀的士卒催促道。
“沒問題!為侯爺辦事,那是末將的榮幸!”
富貴強對房俊算是徹底的服氣了,能將一千多人的腦袋全都砍下來運回京城去討賞,這是一般人能乾得出來的事情麼?
忒狠了……
很快,富貴強便聯合軍中幾位軍官,一起在房俊的奏章之上簽字畫押,做了現場的見證人。這是最正規的手續,有人證,還有這些人頭和屍體當做物證,這件潑天的功勞算是跑不掉了,誰想要詆毀都不行。
富貴強看著這一座矗立在絲綢古道旁的京觀,心裡感歎,自今以後,但凡從此路過的商賈旅客,還有誰敢不懼怕於大唐的赫赫天威?
隻是自己有些可惜啊,若是沒有被自家將軍拖了一天,大抵就恰逢其會,說不得也能斬下幾顆人頭,這校尉的軍職那可就能往上升一升了……
這一刻,這位校尉心底對於自家將軍無限怨念……
再一次將此次狙擊突厥騎兵陣亡的士卒遺體火化,帶上骨灰,神機營啟程,一路向東行去。
過玉門關的時候,神機營根本未作停留,穿城而過,馬不停蹄的直奔關中。
至於那位玉門關的守將,房俊不認為自己有見他的必要,更彆提難為此人了。所有的一切,都是有人在幕後指使策劃,這位守將也就隻是收到指示晚一些出關救援,誰能將他如何?
房俊心底記著這筆賬就行了……
越向東行,氣候越是陰冷。
大漠的氣候雖然寒冷,卻是白天熱,晚上冷,冬天的到來比之關中要晚上不少日子。
待到過了大散關,長安遙遙在望,天上卻是下起了鵝毛大雪。
神機營將士思鄉心切,並不停留,馬不停蹄一路向長安疾行,早一刻到家,便早一刻與家人團聚,想一想火熱的炕頭,甘醇的烈酒,便覺得這漫天大雪也算不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