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周搖頭失笑,心裡卻是認為房俊謙虛。
世人不見其讀書,但在馬周看來,隻是世人不知而已,不讀書,如何能做得出那等驚才絕豔的詩詞,如何能做出《愛蓮說》那等風骨清勁的名篇?
雖然常常自誇自己有“七鬥半”之才,略顯浮誇,卻也令人歎服。
二人正飲茶閒聊,便見到一個矮胖的官員從殿外走進來。
房俊抬頭,與此人目光對視,儘皆愕然。
居然是許敬宗……
雖然尚未達到仇人見麵分外眼紅的程度,但兩人之間是有過節的,若說相看兩相厭,那是絕不為過。
許敬宗就哼了一聲,又白又肥的臉拉得老長,也不理房俊,自顧自的坐到椅子上,喊來書佐奉茶,飲了一口,便眼皮耷拉著,做出不屑一顧狀。
京師中每天發生的那點事兒,自然瞞不住誰,許敬宗在房俊手底下吃癟一事,馬周自然是知道的。
不過他倒是認為許敬宗氣量小了些,文士之間探討學問,總會有個高下之分。所謂強中自有強中手、一山還有一山高,誰也不可能就真的天下第一,有些時候輸上一籌,不值當如此耿耿於懷。
可誰讓大家現在共事在一處呢?還得勸解。
馬周便說道“二位皆是名噪一時的文士,文名傳遍天下。自當相互砥礪,相互精進,不負陛下之重托、太子之信任才好。”
若是今後兩個人成天爭執不下,豈不是令人煩惱?關鍵是房俊這人脾氣著實火爆,萬一什麼時候被許敬宗惹急了,拎著拳頭暴起傷人,那可就真是令崇賢館鬨了笑話……
陛下將崇賢館交付於他手中,雖然與許敬宗同時學士,卻是以自己為首。恐怕現在許敬宗擺出來的這個態度,一定程度也是對自己有所不滿吧?
馬周就有些無奈,隻得抬出陛下、太子,想必自然可以壓服許敬宗。
可馬周卻是忘記,許敬宗這人的確是個官迷,對於陛下極儘阿諛之能事,簡直快要無底線的程度,深為朝臣們詬病,認為他這人人品不行。可這人偏偏又是個心胸極其狹隘的,有仇必報,現在職務上被後起之秀馬周壓著,名氣上又被大棒槌房二郎碾壓,許敬宗心裡早就鬱鬱不平!
當即,許敬宗便反唇相譏道“許某可不敢當,在房二郎麵前,許某那一點薄名,不值一提。”
馬周就很是頭疼,許敬宗這家夥還真是……煩人!
夾雜不清啊這是!
另一邊,房俊也不半步不退,點頭道“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許舍人是個公道人,在下也隻能承認,論名氣、論才華,在下確實比許舍人強上那麼一點。”
馬周扶額得,這兩位看來真是冤家對頭了!今後的日子有的麻煩……
許敬宗隻是諷刺一句,卻不成想房俊這廝居然不要臉的順杆兒爬,氣得一張白臉漲得通紅,一雙小眼睛瞪得像兔子似得,咬牙道“好好好。某倒是要看看,你能囂張到幾時!”
房俊白眼一翻“許舍人放心,房某心胸寬廣,將來自有一日到許舍人墳前敬酒焚香!”
許敬宗差點氣個倒仰。
這是罵我歲數大,肯定死在你前頭?
不過這話也不差,自己現在快到五十歲了,在“人生七十古來稀”的年代,估計也就還有個十幾年活頭,可人家房俊身強體壯不說,還未及弱冠呢,不出什麼大的意外的話,自己肯定死在房俊前頭。
一想到等自己死了,這小混蛋在自己墳前冷嘲熱諷得意洋洋的囂張模樣,許敬宗就覺得心口猶如壓了一塊大石頭,悶得喘不過氣來。自己活著的時候都被這小王八蛋死死的壓著,若是等自己死了,這廝還指不定如何儘情從嘲笑自己!
人世間最大的悲哀,莫過於你死了,可敵人還特麼活蹦亂跳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