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錦繡!
李義府看著麵前堆積如山的“供詞”,撇撇嘴,心裡頗不以為然。
按照他的本意,隻需在百姓當中找到幾個倒黴鬼將罪名一股腦的推到他們頭上,然後迅速結案、該殺頭的殺頭、該流放的流放,做到鐵證如山證據確鑿,即便是有人懷疑叱責又能如何?
可房俊偏偏心軟,不忍心白白害了百姓的性命這就使得原本完美的方案出現了瑕疵。連個元凶都沒有,讓那些世家門閥們泄憤都沒有一個對象,就想讓世家門閥捏著鼻子認了?
前思後想,李義府找到程務挺,兩人低聲交談一番。
程務挺皺眉道“這個……怕是不好吧?侯爺宅心仁厚,不忍害了百姓性命,這麼做豈不是違背他的初衷?”
李義府不以為然“侯爺仁德,自是吾等之楷模。隻是吾等身為下屬,自然要為上官拾缺補漏,明知上官所為有著缺陷錯漏,怎能唯恐惹惱上官從而一味遵從呢?侯爺仁德,壞事就由吾等來乾吧!”
程務挺深思半晌,點頭同意。
李義府當即安排人將百姓當中為首者數人的“供詞”更改,定為首犯,儘皆判了斬立決!
看著程務挺離開,李義府心中冷笑。
房俊能力沒得說,乃是朝中年青一代當中的翹楚,心智權謀皆是上上之選,本是一個效忠跟隨的好對象。可惜性子太過婦人之仁,區區幾個賤民的性命當得什麼?居然想要憑借“法不責眾”的方式試圖強硬的逼迫所有唇亡齒寒、兔死狐悲的世家門閥低頭,簡直就是玩笑!
這種做法就連陛下都不會滿意吧?
李義府知道京兆府當中必然會有“百騎司”的眼線,他背著房俊擅自栽贓百姓的做法固然會使得房俊不滿,卻一定可以傳到陛下的耳目之中。
房俊婦人之仁留下無窮後患,而自己則當斷則斷鐵腕處置,高下立判!
隻要能夠進入陛下的法眼,青雲直上之日豈不是指日可待?
漫天大雪紛紛揚揚,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
道德坊的火光已然消失,唯有濃黑的煙霧席卷著煙塵碎屑飛上天空,白的雪,黑的灰,紛紛灑灑的注視著天空下的這一片殘垣斷壁。
是誰放的火?
是誰殺的人?
這些都不重要。
當洶湧的民意彙聚成流浩浩蕩蕩一往無前,那就是人世間最不可估測的力量,擋在它麵前的一切都會被撕成碎片,不可幸免……
元家的火焰剛剛熄滅,朱雀門前便站了一大溜官員。
大雪簌簌落下,鋪滿了朱雀門前的石板,官員們的頭上、肩上一片雪白。
他們就那麼沉默的肅立在雪中,渾然不顧懂得發麻的雙腳,高高舉起手中的芴板、奏章,對著太極宮的方向彎腰鞠躬,久久不起。
這些都是出身於世家門閥的禦史言官。
當元拯用各式各樣的利益將大家組成一張對抗房俊的大網,這些世家門閥的子弟心中還頗有些不以為然。元家這樣的龐然大物就算是在鬥爭中失利亦不過是折損一些利益,何須這般鄭重其事、大張旗鼓?
然而現在,所有的嘲諷譏笑都成了無與倫比的震撼!
堂堂關中元家,從“八柱國”時代便笑傲關中、根深蒂固的天下第一等世家,就被一群大字不識的泥腿子鼓噪而起一舉傾覆,這令所有的世家門閥不寒而栗!
誰曉得會不會這些愚民賤民明天就打砸上自己的家門?
仁義道德那都是世家門閥做出來給世間的賤民們看的,實際上哪一個世家門閥不會再私底下乾一些齷蹉事?就單單說殉葬這件事,固然元家的殉葬規模大了一些,殉葬手段殘虐了一些,可是誰家沒有呢?
必須嚴懲這場民變的罪魁禍首,必須給予天下警示,必須嚴厲阻止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由原本的情麵遷就,到現在的主動出擊,所有世家門閥都意識到了民意的強大!
也對房俊的恨意有若滔滔洪水,不可遏止!
必須還擊!
所以,二十幾名六品以上的禦史言官和各個部堂的高官彙聚於此,向皇帝陛下陳情,彈劾房俊!
太極宮內,李二陛下麵沉似水,狠狠的壓抑著自己的怒火。
他不是憤怒與朱雀門外那成群肅立於大雪之中的世家門閥出身的官員,而是憤怒於房俊居然敢用這等煽動民意的方式徹底毀滅元家!
元家是否毀滅,這並不在李二陛下眼中。
對於一個富有四海、胸懷天下的帝王來說,一家一姓的興旺盛衰早已不在他的眼底。
他怕的是所有的世家門閥聯合起來,再度搞一出當年脅迫隋煬帝迫使隋煬帝不得不南下江都之時的局麵!
所以他哪怕要壓製世家門閥,也隻是儘可能的采取溫和的手段,儘量少死人、少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