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單單怪我自作主張也就罷了,自己也可以理解。
可是你卻怪我不仁厚,妄造殺孽?
難道身為京兆尹要用這一身官袍一生前程去保住那些賤民的命,這才是應該做的?
李義府吸了口氣,說道“下官受教。”
他知道,自己與房俊理念不同、性格不同,已然是漸行漸遠。
房俊隨意的點點頭,問王玄策道“準備得如何?”
所有人都看向王玄策。
在場都是房俊的親近之人,自然知道這個小小的城門官兒投靠房俊便受到重用,被房俊委以重任。隻是這個“重任”到底是什麼,卻無人得知,隻是知道王玄策整日裡神秘兮兮的東打聽西打聽,儘是關中各家的秘辛瑣事……
自然難免好奇。
王玄策嗬嗬一笑,揖手道“隨時可以發動。”
底氣十足!
房俊展顏一笑,伸展了一下四肢,抬眼看了看灰蒙蒙陰沉沉的天空。
“那麼,就讓那幫家夥等著承受本官的報複吧……”
街邊積雪晶瑩,陰冷的風在長街吹過,透體嚴寒。
房家的家仆在大門外不時的張望著街口,脖子都抻長了好些,渾然不顧刺骨的嚴寒。等到見到前去大理寺迎接二郎的車駕返回,到了大門前二郎從車內下來的時候,眼淚頓時就流了出來。
這不是矯情,更不是演戲。
房俊雖然被關中世家們稱作“棒槌”、“敗家子”、“第一大紈絝”,但是可著大街喊一嗓子,哪個百姓家受過房俊的欺辱?更彆說房家的家仆了!
二郎雖然脾氣不好,動不動就嫌棄廚子做的飯菜不好吃敲打一頓,可是卻從不會當真嚴懲哪個人,在他的眼裡所有的家將部曲仆人雜役都是活生生的人,從來不曾將人當做牲口看待!
就算是時不時的敗家有點嚇人,可是人家能賺啊!
敗得再快也沒有賺得快,哪能算是敗家嗎?
更何況誰都不是傻子,誰看不出二郎便是房家日後的頂梁柱?
家主年紀大了,上書請求致仕好幾回,不過是被陛下壓著而已,這是遲早的事情。人走茶涼這句話誰都懂,就算家主現在位極人臣宰執天下,等到致仕之後朝中還有幾人能念著以往的香火情分對房家諸多照顧?
等到家主仙去之後呢?
這個家還不是得靠著二郎撐起!
作為房家的下人,走在街上都是昂首挺胸,老家的縣衙官吏聽聞是在房家做事,徭役雜賦都能給減免三分!
若是二郎這回倒了下去……
房家的未來可就不妙了。
天可憐見,闖下這麼大禍的二郎還是全須全尾的回來了!
降爵又什麼關係?
隻要官職還在,隻要聖眷還在,憑著二郎的本事建功立業那就是分分鐘的事情!侯爵算個屁啊,幾年就能掙回一個國公來……
對於自家二郎,仆人們全都由一種“迷之自信”,就覺得無論是天底下多難的事情,隻要是二郎出馬,那就沒有辦不成的!
房家大門口擠滿了仆役婢女,大家爭相給房俊施禮問好,以此來表達心中對於房俊的掛念和親近。
房俊臉上掛著真摯的笑容,瞅瞅這個看看那個,在這個頭上揉揉在那個推上踹一腳,一片歡聲笑語。
進了正堂,一家老小儘數在座。
房俊跪在堂中的蒲團上給房玄齡和盧氏磕頭,口中說道“孩兒不孝,讓父親、母親為孩兒擔憂了。”
盧氏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一疊聲道“趕緊起來,趕緊起來,快來讓娘看看瘦了沒有……”
房玄齡老臉一片雲淡風輕,一副教訓的口吻“知錯就好,人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
正心疼兒子的盧氏頓時怒目而視“兒子哪裡錯了?元家那等狼心狗肺喪儘天良的畜生便是全家滅門難道不應該?你出去聽聽,長安城裡的百姓哪一個不是對二郎拍手稱讚,哪一個不喊一聲房二郎好樣的?反倒是你,兒子被人關入大獄,你就當起了烏龜王八將頭縮回去了,枉你還是當朝宰輔,軟弱無骨任人欺淩,你怎麼做人家父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