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李二人落座,看向吳王李恪。
李敬玄問道“不知殿下今日相召,可是有何吩咐?”
李恪放下茶盞,抬手揉了揉酸疼的眉骨,心裡罵了房俊一句,說道“乃是為東市翻建之事。”
韓、李二人對視一眼,心中有數。
前幾天吳王李恪便將他二人招去飲酒,席間透露了將會參與東市翻建的意思。雖則並未言明,但是寓意明顯,便是想要三原韓氏與趙郡李氏站在李恪這一邊,亦是站在京兆府這一邊。
二人有些為難。
畢竟身為關隴集團的一份子,雖然一向都是邊緣人物,但是明目張膽的支持京兆府而與關隴集團反目,這對家族的影響實在太大。
韓璦為難道“非是吾等不願與殿下共進退,實在是茲事體大,微臣與族中長輩商議,皆是顧慮重重。不過殿下放心,雖然不便公然站到殿下這邊,但是三原韓氏亦可向您保證,保持中立,抽身事外。”
這已然是三原韓氏最大的誠意。
李敬玄與李恪年紀相仿,關係比韓璦還要更親近一些,言談之間少了許多忌諱,直言道“殿下何妨聽某一勸?房俊想要翻建東市、重新規劃,便是要與天下士族門閥為敵,即便有陛下支持,亦斷然不會成功。貿然參與其中,非但費力不討好,反而會導致殿下的處境愈發不堪。”
這算是誠摯之言。
天下士族門閥聯合起來,那得是多大的一股力量?縱然有皇帝為房俊撐腰,東市的翻建計劃亦難成功。而李恪本來就在一眾皇子當中處境尷尬,若是參與其中,更會招致非議。
李恪嗬嗬一笑,點頭道“多謝敬玄好意,本王心中領受。隻是這一次本王怕是要領賢弟失望了,本王非但要參與其中,甚至還領受了一個‘監理’的職務,全力發動。”
韓璦奇道“何謂‘監理’?”
李恪便將房俊的“下包”策略細細為二人解說一番。
韓璦拍案叫絕,讚道“此計甚妙!不解一下子解決了海量的資金問題,更能夠將門閥當中那些立場不甚堅定、眼饞巨大利潤的家夥拉攏過去,從而瓦解世家門閥聯合抵製的局麵。分化拉攏、利潤均沾,簡直妙不可言!”
此子眼光精準、心思靈動,一下子便道破房俊這個“下包”計劃的精髓之所在,歎為觀止,讚賞不絕!
李敬玄亦是瞠目結舌,他自然也看懂房俊的用意,隻是他注重的方向與韓璦略有偏差,皺眉擔憂道“這的確是神來一筆,而且是無可抵禦的陽謀,房俊堂堂正正的劃出道來,自然有無數世家門閥為了利益明裡暗裡的投靠過去。隻是如此一來,豈非參與東市翻建的人家將會被殿下得罪一半?”
且不說房俊的“下包”策略施行的可能性有多大,就算是施行成功,那麼李恪這個“監理”的職務算是燙手的山芋了。試想,但凡參與到“下包”的人家,哪個不是打著大賺特賺的念頭,從中偷工減料、以次充好那是必然之事。
李恪若是將這些人儘數糾察,拒絕支付施工墊付的款項,必然招致非議。
最重要的是,李恪之所以能夠在朝中擁有超然地位,便是那些前隋遺臣明裡暗裡的支持和維護。可偏偏就是這些前隋遺臣,正是世家門閥的主力……
將一向支持自己的前隋遺臣都得罪光了,那他李恪還剩下什麼了?
他話音剛落,韓璦便搖頭反駁道“兄長此言差矣!殿下豈是不知深淺進退之人?他既然欣然允諾房俊接受這個‘監理’之職位,焉能不知其中之關竅?依某之見,得罪了便得罪了,便是刻意交好,難道還能指望這些人公然支持殿下競爭儲君之位不成?”
李恪微微頷首,看著年紀更輕的韓璦,目光中滿是讚賞。
“殿下之所以形勢窘迫、處境尷尬,更多的便是來自於那些前隋遺臣的支持。可是這些人當中,有誰是真心實意的想要扶持殿下登上儲君之位?又有誰是希翼於以此立場來得到前隋遺臣的幫助?甚至還有誰是包藏禍心,想要讓殿下憑借這些人的支持而去覬覦儲君之位,從而攪亂著一潭春水,以便渾水摸魚?”
韓璦語氣低沉,卻是神情嚴肅。
所謂的來自於前隋遺臣的支持,難道當真就如同他們標榜的那樣,是因為吳王李恪身負前隋血脈,想要一心一意的將李恪推上儲君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