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朝中幾乎所有壓榨工匠所得的利益,皆由關隴集團占據大頭,這是自從前朝文皇帝之時便已經開始的,就算後來江南士族因為隋煬帝的拉攏縱容而進入這個領域,卻依舊無法撼動關隴集團的地位。
令狐德棻現在雖然有些日薄西山,但是令狐家的根基雄厚,在這塊利益裡頭占據的份額不小,加之與房俊之舊怨,定然不會坐視房俊在兵部攪風攪雨,壞了大家夥的利益……
主意打定,宇文儉就待登門去遊說令狐德棻,讓這個老家夥出麵號召關隴集團群起抵製房俊。
結果尚未出門,丘行掩就來了……
“少監不在家中置辦喪事,怎地還有閒工夫登老夫的門?”
宇文儉捋著花白的胡子,心裡膩歪的不行。
丘行掩正是他的部屬,在少府監擔任少監之職,雖然資曆比起宇文儉差得遠了,但是因為背靠丘行恭,又攀扯著高士廉這棵大樹,故而在少府監裡頭的地位可不低。
可是丘神績在揚州被人襲殺,丘行掩作為叔父那也是重孝在身,這會兒跑到彆人家那可是極為忌諱的事情,尤其是對於宇文儉這等上了年紀的人來說……
丘行掩沒心思理會宇文儉的不滿,扼腕歎道“多好的機會啊,若是吾家大兄狠下心來找房俊報仇,咱們少府監的危機立馬就解了!”
宇文儉皺眉道“你就這麼肯定丘神績是房俊所殺?據我所知,刑部那邊直至目前可是一丁點兒的線索都沒有,房俊身份特殊,又是朝廷命官,你這般輕率可是不該。”
“我管他該不該?我隻知道若是任由房俊這麼折騰下去,不止咱們少府監,就連軍器監和工部那邊的工匠都得造反!那群低賤的工匠死不死無所謂,可是咱們每年這麼多的進項豈不是打了水漂?”
丘行掩一臉懊惱,實在是想不明白一直衝動暴戾的大兄丘行恭,這一回麵對喪子之痛,怎地反倒謹慎起來了?
“嗬嗬……”
宇文儉冷笑道“進項?恐怕你惦記的不僅僅是進項,還有家主之位吧?”
丘行掩吃了一驚,忙道“叔父這話可不敢亂說,若是被吾家那位大兄聽到,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宇文儉一臉嘲諷“有膽子惦記,卻沒膽子承認?你也就這點出息了。”
慫恿丘行恭去找房俊報仇,隻是弄死房俊以便解了少府監之危局?
宇文儉可沒這麼天真!
他與丘行掩關係素來親密,清楚知道丘行掩是如何覬覦丘家家主之位,可以說,他對那位行事暴戾的大兄有多懼怕,心裡就有多恨!不過宇文儉也可以理解,堂堂丘家地位僅次於丘行恭的二當家,卻整日裡被呼來喝去當做家仆一般使喚,動輒打罵喝叱,誰能受得了?
若是能夠慫恿丘行恭去找房俊報仇,那就正合丘行掩之意。
要是宰了房俊,少府監的危局自解,丘家的利益不損分毫,而且皇帝豈能任由丘行恭憑白殺了房俊?製裁是肯定的,但有鑒於丘行恭以往的功勞,陛下定然禍不及家人,隻是處置丘行恭,而不會拖累丘家。
隻要丘行恭倒了,以他那幾個酒囊飯袋的兒子如何是丘行掩的對手?
丘家勢必要落入丘行掩的手中。
這本是一個天賜良機,奈何一向霹靂火爆的丘行恭居然能夠沉得住氣,導致丘行掩的算計全盤落空……
被宇文儉揭破心思,丘行掩難免尷尬,雖然他不要臉,但是算計兄長這種事情實在是太沒品,急忙岔開話題道“叔父你被房俊這般羞辱,該不會也打著息事寧人的主意吧?”
宇文儉頓時怒道“老夫恨不得將那棒槌剝皮剜心,還息事寧人?不講那棒槌扳倒,老夫難消心頭之恨!”
二人嘀嘀咕咕,覺得丘神績之死正是時候,畢竟看來看去都是房俊嫌疑最大,說不定可以借此說服令狐德棻,讓令狐德棻站出來號召關隴集團的門閥一起抵製房俊……
皇帝就算再是寵信房俊、再是抵觸門閥世家,可總歸不至於為了工匠這等賤役硬懟關隴集團吧?
財帛動人心,就不信那些關隴集團會任由房俊壞了大夥那延續了百年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