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錦繡!
丘府。
林立的白幡隨著清晨的微風緩緩招展,府內磬樂聲聲,香燭繚繞,時不時聞聽到一陣陣悲泣。
荊王李元景在前,右武衛大將軍薛萬徹在後,前來丘府吊唁。
平素錦衣華服的李元景今日穿了一身素色的文士綢衫,與前來迎客的丘行恭相互見禮,而後一臉悲戚的執著丘行恭的手,溫言道“人有生死,丘兄節哀。”
丘行恭臉上皺紋橫生,喟然一歎,默不作聲。
薛萬徹則瞪著牛眼,大聲道“王爺此言差矣!吾等身為武將,講究的便是馬革裹屍快意恩仇,有仇報仇有怨報怨,難不成兒子死了還得當個縮頭烏龜?不管殺害神績賢侄的凶手是誰,隻要你丘兄喊一聲,某薛萬徹拎著刀跟著你,必要為你討這一個公道!”
“萬徹,慎言!”
李元景急忙一把拉住薛萬徹,恐他繼續大放厥詞,埋怨道“此間人多眼雜,豈能亂說?萬一那房俊等人出了任何閃失,豈不都要被懷疑到丘將軍身上?”
言下之意,已然認定了丘神績便是房俊所殺一般……
丘行恭麵色陰鬱,默然不語,隻是稍稍欠身,請李元景等人前往靈堂吊唁。
靈堂內香燭繚繞,陰氣逼人。
李元景忍著心中膩歪,上了一炷香,便推出門外。
丘行恭身為主家,自然不能讓李元景上完香就走,請到一側的偏廳,命人奉上茶水,招待一番。
李元景呷了一口茶水,抬眼瞅瞅丘行恭,問道“丘將軍有何打算?”
丘行恭木然道“陛下已然下旨,由三法司審理此案,想必不日便能找出真凶,為吾兒雪此深仇。”
李元景心裡哂笑。
這話……騙鬼呢。
凶手能夠在西津渡神不知鬼不覺的殺掉丘神績,若是能查出,當初案發之後刑部第一時間趕赴現場之時便查出了。當時沒查出來真凶的身份,現在事過境遷,又如何去查?
若真凶是房俊,將丘神績的屍體藏在船上的唯一解釋便是企圖擾亂視線渾水摸魚,今兒給人一種“我殺了人為何還要放在自己船上”的疑惑,一次來洗白自己。
若真凶不是房俊,能在殺掉丘神績之後更將屍體藏在水師船上……這樣的人簡直就擁有通天徹地之能,怎麼去查?
其實現在所有人都明白,三法司查來查去查到最後,能查出來的結局隻有一個,那就是給房俊洗脫嫌疑……
薛萬徹瞅瞅左近無人,便向前湊了湊,湊到丘行恭身邊,神情猙獰道“丘兄難道還看不清楚?那房俊背後的靠山通了天,若無真憑實據,誰敢定其之罪?那兔崽子看似棒槌一個,實則狡猾奸詐至極,怎麼可能給自己做的事留下把柄?所以三法司不過就是做做樣子罷了,若是丘兄想報仇,也隻能暗中調集人手……”
說到此處,左手狠狠切下,做了一個“殺”的手勢。
其實他這話倒也不假,無論是房玄齡的影響力,亦或是皇帝對於房俊的寵信,甚至包括房俊自身所掌控的力量,最終也隻能是這個結局……
李元景歎了口氣,一臉為難的樣子,糾結一番,道“本王與丘將軍雖然交情尚淺,卻一貫仰慕將軍正直悍勇之作風,是以引為知己。若是丘將軍當真意欲為神績賢侄報仇雪恨……本王舍了這爵位,亦會聯絡皇族中正義之輩,為將軍討得陛下之原諒!天日昭昭,若是任由凶手逍遙法外,朝中道德傾頹,吾等心存正氣之人,豈能安寢?鏟除此等邪惡之徒,吾等才能俯仰無愧!”
薛萬徹狠狠點頭“正是此理!”
兩人一唱一和,丘行恭卻始終耷拉著眉毛,無動於衷。
李元景見到丘行恭不說話,亦不多說,拍拍丘行恭的肩膀,溫言道“本王非是貪圖什麼,隻是不忍見到丘將軍老來喪子悲怮拒絕,真凶卻依舊逍遙法外無法無天……總之,無論丘將軍怎麼做,本王都會站在你的身後,全力支持。”
麵上浮起一抹悲痛,看似情真意切。
薛萬徹狠狠一拍茶幾,怒視丘行恭,道“丘兄昔年縱兵殺戮食人心肝,亦不曾皺過半分眉頭,怎地老了老了,卻是連當年的一腔血勇都萎了?殺子之仇,不共戴天,連這個你都能忍?”
丘行恭咬著牙,腮幫子上的肌肉一陣蠕動,卻依舊安坐如山,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