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楞了一下,有些心虛,垂首道“是……”
身為太子,言行卻受到大臣如此影響,說起來似乎有些丟人。
不過李二陛下顯然並未就此事埋怨太子,反而笑了笑,語重心長道“你可知為父最喜歡房俊哪一點?”
太子有些摸不著頭腦,茫然道“兒臣不知。”
李二陛下不以為意,喝了一口茶水,道“按理說,這廝行事,為父是不大看得上的,戾氣太重,動輒揮拳相向,辦事的時候甚少講究策略,乾脆以實力碾壓,讓人口服心不服。但是唯有一點,讓為父甚為歡喜,所以哪怕他屢次犯錯,為父都能一忍再忍,不與他計較。”
頓了一頓,他慨然說道“這廝嘴上時而阿諛之詞令人惡心,時而悖逆之語令人惱火,但是其心中欽佩為父、崇拜為父,他是真正認為為父必古往今來的絕多數皇帝多更強。就比如他給你的這個建議,如若是東宮的那些個署官,隻會建議你離社學越遠越好,因為這個是犯忌諱的,做得不好讓天下人失望,做得好了又唯恐皇帝猜忌……偏偏房俊就不這麼想,他敢建議你跟為父提著個要求,就是因為他看準了為父不會因為你做得好而猜忌你,隻會鞭策你要去做得更好。此人雖然可惡,卻是真正知我,唉,時也運也,不想朕的知己,居然是這麼一個混賬玩意兒……”
他李二就是這麼一個人。
極度自信,自認老子天下第一,以此子逆而篡取江山,看似不過一句話的事情,實則這其中多少艱險為難,不足為外人道也,但凡由一絲一毫之差錯,都絕不會是今日之結局。
連這等邀天之幸的事情都能成功,才是真正的天命所歸!
世上之人,誰能奈我何?!
因為自信而心胸蕩闊,瞧瞧他手底下都是些什麼人吧……反賊如程咬金、李績之輩,奸臣如裴矩,草原蠻王如阿史那思摩,甚至被他乾掉的隱太子李建成的心腹魏徵、薛萬徹之流……這麼多身份背景迥異者,皆能為其所用,從不去猜忌疑心,這是何等胸襟,何等氣度?
所以他隻怕太子做得不夠好,從不怕被太子搶了風頭。
你太子再厲害,厲害得過你老子我?!
太子瞠目結舌,不知說什麼好。
不過細細一想,房俊還真就是算準了父皇了必然不會擔心自己危及皇位,所以才采取了這等跟彆的臣子反其道而行之的建議……
父皇的心胸,的確非常人可比。
若是換了彆的皇帝,必然擔心太子風頭太盛,收攏太多人心,危及皇帝的地位,且不說會否野心作祟乾出什麼大逆不道之事,單隻是讓人說老子不如兒子,你讓皇帝的臉麵往哪兒擱,威望和在,如何服眾?
但是李二陛下並非等閒之君王,他不會擔心這個。
他隻會擔心太子做得不夠好,沒能力繼承他背負一身罵名爭來的這錦繡江山、萬裡疆土……
隻不過……房俊居然是父皇的知己?
遙想一番伯牙與鐘子期的高山流水,那是何等心意相通,何等風流雅致,再想一想父皇與房俊……太子心中一陣惡寒。
那房俊是個不怕死的,屢次三番的懟父皇,屢次三番的挨打,還屢教不改……若是世間之知己都如這般,那也著實太過玷汙“知己”這個美好詞彙。
“父皇放心,兒臣必然用心,將此事做到最好,使得天下學子儘皆感受父皇之恩德慈愛,儘為父皇所用,假以時日,太極殿裡殿試之學子,皆為天子門生!”
反正現在皇家錢有的是,一旦倭國那邊金礦開采,一船一船的拉回來,都不知道怎麼花。以之興辦社學補貼學子,達到收儘天下人心的目的,也算是錢沒白花。
“用心去做,閒暇的時候多給房俊寫信,那廝鬼主意多,或許能夠讓你另有裨益也說不定。”
李二陛下叮囑道。
太子忙答應下來“兒臣謹記。”
旋即又問道“二郎信中曾言,倭國金銀礦藏眾多,等到開采以後必然每年獲取大量金銀,所以諫言父皇改革幣製,鑄造金銀銅三種新式貨幣,並且采取十進製的算法予以兌換,未知父皇考慮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