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看著他的背影,微微搖頭。
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天下熙熙,皆為利來。
房俊在部曲護衛之下負手而行,向著王城走去房俊。
所過之處,留守在此的金氏軍隊各個神色複雜,肅立於道路兩側,眼神隨著這位掌控著大唐皇家水師這一支強悍軍隊的侯爺而移動……
對於房俊,他們不知是憤怒還是感激。
若非有唐軍悍然參戰,恐怕今日金氏敗局已定,普通的兵卒或許繳械投降向樸氏效忠就行了,但是軍中的金氏子弟,卻是難逃一死,而且是闔家滅門的慘禍,王位更迭、王權爭奪,從來都不會脈脈溫情。
然而,至金氏之所以有今日之厄,卻又全是因為自房俊遇刺而起,若是沒有此人,新羅亦不可能遭遇這等慘烈之巨變……
更何況,這些金氏子弟都知道,是女王陛下獻上國璽、甘願禪位,這才換來唐軍的出兵乾預。
自今而後,怕是世間再無新羅,唯有大唐的一個藩國……
……
站在王城正門之前,抬首看著這一座後世早已湮滅在曆史之中的名城,房俊有些感慨。
記憶之中的曆史,早已因為他的參與,完全變了模樣。
這讓他有些迷惘……
曆史存在著無數的巧合與必然,每一個看似不起眼的細枝末節,都可能引起一場質變,正如一雙蝴蝶的翅膀有可能引起一場風暴的道理一樣,因為自己的存在,一千餘年之後,新世紀的那個時代,必然是記憶之中有所不同。
那麼,還會有自己麼?
若是沒有,那麼自己現在置身何處?
重生?
穿越?
亦或是平行世界?
不是哲學專業出身的房俊,實在是搞不懂這早已超越他知識所能理解的範疇……
他甚至湧起一種情緒,不知如何去麵對這個被他折騰得麵目全非的世界。
夜色深沉,眼前的新羅王城靜謐漆黑,黑暗之中,仿佛蟄伏著一隻噬人的猛獸。
身後,王玄策走上前來,低聲問道“侯爺,是否要進城?”
房俊沒有言語,定定的看了這座在他眼中比起大唐宮室簡陋得太多的新羅王城,良久之後,才長長的籲出口氣,道“何必進城?經此一役,新羅元氣大傷,國內再無阻撓大唐將之冊封為屏藩之勢力,明日一早,待善德女王安撫過新羅群臣之後,便將其連帶著這座王城之內的宮女內侍,一起送往長安吧,讓她在陛下麵前敬獻國璽,上表臣服。”
如無意外,善德女王的下半生,將會如同那些被俘的突厥可汗一般,在長安那座世間最繁華的城池裡躲過,即便是死後,甚至都會在關中諸陵原擇取一地,入土為安。
不過在房俊看來,這對於善德女王來說或許是好事。
曆史上這位女王在大臣叛亂之後不久,便英年早逝香消玉殞,如今,或許可以在長安多多活上幾年……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縱然失去了一國之主的身份,但是在長安優哉遊哉的生活,或許才是那位看上去殺伐並不夠果斷的女王陛下最好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