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依仗者,無非經義之底蘊而已。
然則,自從隋末以來,無數山東世家的有識之士,已然清晰的意識到縱然掌握著全天下史書典籍的最終解釋權,在學術上占據著獨一無二的地位,但是沒有響應的權力,在人家的棍棒刀槍麵前,最終也隻是嚷嚷幾聲罷了,人家不搭理你,你扯破了嗓子也白搭……
但是就算明白了這個道理有什麼用?
權力都被分割得差不多了,盤子就這麼大,狗崽子又這麼多,人家都占了好位置,誰會讓你吃一口?
山東世家也很絕望!
誰叫自己當初站錯了隊,沒有搭上李二陛下這艘大船呢?
沒辦法,唯有死死抱住儒家經義這條大腿,頑固到底,希冀與時來運轉,當儒學能夠重新崛起,山東世家必然卷土重來,而孔穎達編撰《五經正義》,曾一度讓山東世家看到了儒學振興的希望,但是接下來連續的對外戰爭,卻將這股風潮扼殺在搖籃裡……
新羅內附,張行成並無意見,他也左右不了。
但是敕封皇子前往新羅繼任王位,這就是他不能接受的了。作為儒家學子在朝中官職最高之人,維護儒學正統是他的天然職責,這比鑽營官場重要一百倍!
儒學的正統是什麼?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做君主就應該像的樣子,做臣子就應該像臣子的樣子,做父親就應該像父親的樣子,做兒子就應該像兒子的樣子,這樣才能綱常有序、乾坤在位!
簡單來說,那就是天下萬民各司其職,彆動不動的就“下克上”,就“逆而篡取”,安分守己、各謀其政,天下才能安定,國家才能繁榮。
所以,當年山東世家支持占據了名分大義的李建成,而不是更銳意進取、更野心勃勃的李二陛下!
在張行成看來,這是正義,是道統,是必須用生命來捍衛的真理!
似房俊這般動不動就將彆的國家攪和得烏煙瘴氣,大臣造反弑殺天皇,女王不得不禪位讓賢獻國內附,分明就是違背了儒家正義,這如何能行?
若是天下儘是這般行事,儒家賴以生存的道統就徹底崩潰了……
反對是必須的!
哪怕是房俊提出此議,也必須反對!
然而,滿朝文武,卻儘皆對此不以為然……
首當其衝的便是李二陛下。
試想,他這個皇位便是“下克上”“逆而篡取”得來的,儒家鼓吹什麼“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豈不是否認他皇位的合法性,甚至公開指責他是個“亂臣賊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二陛下黑著臉,眼中凶光閃爍,瞪著張行成“依你之見,新羅前來內附,這等開疆拓土、將大唐威儀揚威天下之事,反而要將其拒之門外了?”
他心中怒意升騰!
儒家也好,法家也罷,你們有什麼主張,朕不管!
關起門來在家院子裡頭叨叨幾句,即便是罵朕,也無所謂!
但是將你們那一套拿到朝堂上來,意欲影響國策,更給朕套上一個框框,告訴朕這麼不能做、那個不能做,否則就是禍國殃民,就是倒行逆施……
做夢去吧!
真當朕年歲大了,提不動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