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苾可勒心中一緊,這麼快?!
看了看左右,心底歎了一口氣。
撤退雖然及時,但倉促之間沒有嚴密的組織,各部自行其事,陣容渙散,相互牽扯羈絆,速度自然提不起來。
暗暗吃驚唐軍的速度,難道連繳獲的俘虜輜重都不去處置,便緊追而來麼?
腦子裡轉了轉,契苾可勒麵色頓時蒼白。
唐軍如此之快的追上來,說明其身後尚有軍隊跟隨,可以收拾殘局,而且看那支唐軍這般亟不可待的行軍速度,明顯是不想給自己收斂陣容的機會,更不給自己派人前往鬱督軍山牙帳報信的時間。
唐軍的目的恐怕不僅僅是武川鎮,也不僅僅是在漠北采取報複,而是想要直搗鬱督軍山……
怎麼辦?
契苾可勒對於自己的軍隊有著充足信心,剛剛在武川鎮之所以大敗,是因為事先不知唐軍擁有那等開山裂石的神器,不僅破壞了城牆,擾亂了薛延陀大軍的整體防禦體係,更使得所有人震駭莫名,士氣低迷。
打肯定是打不過的,但他不信連跑都跑不掉。
即便唐軍已然漸漸迫近,也不過是追上落在最後的一些散兵,不可能追上一心逃跑的大部隊。
草原大磧之上,掄起縱馬馳騁,唐人如何是自幼生長於馬背的薛延陀人對手?
隻是……若自己一路逃回鬱督軍山,豈不是將唐軍也直接引了過去?
沒有預先示警,對一切都懵然無知的可汗牙帳,能否抵擋得住唐軍侵略如火一般的攻勢?
契苾可勒幽幽歎了口氣,望了望前方,問道“前方何處?”
“渠帥,前方不遠便是諾真水!”
“諾真水?”
契苾可勒皺皺眉頭,他自然知道這條河流。
固然冬日裡河麵早已結冰,但這條河藏在深深的河道之中,兩岸河床比河道高出數尺,不利於騎兵快速通過,若是能夠在那裡依托河道地形列陣阻擊,想來能夠阻延唐軍的行軍速度。
可以為斥候返回牙帳報信爭取時間。
但是同時,也意味著他率領的這兩萬守城軍隊要在野地裡與唐軍硬碰硬的戰一場!
毫無花哨,以硬碰硬!
想想唐軍那足以開山裂石的神秘武器,契苾可勒便一陣心悸……
可他哪裡有選擇的餘地?
當年鐵勒諸部奮起反抗西突厥暴政,共推契苾部首領契苾歌楞為易勿真莫何可汗,又推薛延陀部首領乙失缽為野咥可汗,成為鐵勒諸部之中的兩位王者。現在乙失缽的孫子夷男成為薛延陀可汗,統禦鐵勒諸部,契苾部則早已勢弱,要麼如他這般依附夷男可汗,要麼如契苾何力那般乾脆投降唐人……
眼下,他契苾可勒便是薛延陀汗國之中契苾部的首領,若是他引著唐軍直搗鬱督軍山牙帳,則無論戰局最終如何,契苾部都要遭受滅頂之災。
唐軍大勝,則居住於鬱督軍山附近的族人必將遭受唐軍屠戮。
唐軍若敗,憤怒的夷男可汗又豈能饒恕將唐軍一路引回鬱督軍山的他?
深吸口氣,契苾可勒在馬上扯著嗓子喊道“前方抵達諾真水,大軍列陣,與唐軍決一死戰!”
嘶喊聲在風雪之中遠遠傳去,被各部的渠帥紛紛下達到兵卒。
北風呼嘯,馬蹄雜亂。
應者寥寥……
所有的兵卒都被不久之前武川鎮那一幕嚇破了膽,他們不怕強大的敵人,不怕決死的衝鋒,也不怕死,但是對於那種蘊含著天地之威的不可知情況,卻有著胡族人天生的敬畏。
再是強大的戰士,又豈能戰勝天神之威呢?
而且,那是對於天神的不敬啊!
但是軍令如山,薛延陀不似大唐那般軍紀嚴明,然則對於自己的統帥卻有著盲目的信任與崇拜。
他們崇敬強者,對於強者的命令奉行不悖。
哪怕明知是死……
前方一道平直的河道出現在眼前,大雪將整個河床都掩蓋起來,但高出河道的堤岸卻顯得甚是清晰,成為阻攔騎兵的天然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