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男可汗穿著一套絲綢長袍,腰間纏著寬寬的腰帶,綴滿了美玉,頭發不似尋常薛延陀人那般肮臟油膩的梳著小辮,而是打理得整整齊齊,帶了一頂漢人的進賢冠。
望之有若一個漢人富家翁,渾然沒有一絲一毫漠北雄主的迫人氣概……
此刻,夷男可汗正端著一個金樽,笑嗬嗬對著坐在他左手邊一側的契苾何力,說道“來來來,我的契苾兄弟,美景良辰,自當尋歡作樂,何必如此一副怨天尤人之怨憤?快快滿飲此杯!”
契苾何力一臉胡須抖了抖,心中暗忖你特娘的難道不知老子為何這般神情?
你將老子軟禁在這牙帳,難道還指望老子對於搖頭擺尾,笑靨如花?
呸!
做你特娘的春秋大夢去吧……
不過他雖然相貌粗豪,性格也有些剛烈,卻絕對不傻,眼下自己成為階下之囚,固然要堅定立場不肯背叛大唐投降夷男可汗,但也不能一個勁兒的猛懟,否則當真惹惱了夷男可汗,受罪的還是自己。
彆看夷男可汗一副溫厚長輩的模樣,好似性情溫潤和藹可親,但是有誰觸犯了他的可汗權威,下手絕對會乾脆殘酷!
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契苾何力端起麵前的金樽,強笑道“在下敬大汗!”
一飲而儘。
美酒入喉,卻倍添苦澀。
夷男可汗哈哈大笑,也飲了樽中酒,抹了一下嘴巴,問道“我的契苾兄弟,你們兩家乃是鐵勒同宗,當年為了反抗突厥暴政,一東一西各自為政,號稱可汗,為了我鐵勒部人的福祉用鮮血與突厥人搏殺,這才終於能夠推翻突厥人的保證,使得我鐵勒部人重新成為草原大磧的主人,能夠像天上的雄鷹那般自由的翱翔,主宰漠北眾生!如今,我貴為薛延陀的可汗,而你是我的兄弟,又何必為了唐人賣命,卻與自己的兄弟為敵呢?隻要你今日做出承諾,率領你的部眾回歸汗國,我便傳下諭令,許你成為薛延陀可汗的順位繼承人,我死之後,可汗之位,由你繼承,強盛我鐵勒諸部!”
此時賬內尚有幾人,聞聽此言,儘皆一臉呆滯。
居然將可汗之位相讓?!
這這這……
於是,賬內幾人儘皆將目光看向夷男可汗右手邊一個豹頭環眼的青年。
儘皆饒有深意。
那青年一張方臉黑裡透紅,神情有些憤怒,卻隱忍不敢發。
契苾何力聽了夷男可汗的話,氣得差點跳起來一刀捅死這個老混蛋!
娘咧!
這是拉攏我嗎?
你這是要將我往死路上逼啊!
契苾何力瞄了一眼那神情隱隱憤怒的青年,趕緊起身,斷然拒絕道“大汗說笑了,此地乃是大汗之牙帳,漠北之聖地,卻非是在下安身之所。在下蒙受大唐皇帝厚恩,自當以死相報,焉敢背棄諾言,投奔大汗?此事大汗還請莫要再說,左右在下身為階下之囚,感念大汗以禮相待之恩,然則若是要將在下送與天神駕前侍奉神靈,在下亦絕無怨言!”
彆特麼整這些虛頭巴腦的,有能耐不怕所有契苾部造反的話,您乾脆就一刀子痛死我!
那青年聞言,看了看契苾何力堅定的神色,臉上的表情這才微微緩和,卻依舊不爽。
夷男可汗道“我的兄弟,你這說得什麼話?咱們皆乃鐵勒部人,有著一樣的尊貴血統,即便你誤入歧途投靠大唐,我又怎能忍心對你痛下殺手?若是真有此想,又焉能與你在這牙帳之內把酒言歡,快意暢談?”
他起身,一臉熱切,拉著契苾何力的手,將他拽著坐到自己身邊,臉上換了一副慈祥的笑容“你且放心,便在這牙帳之內住下,契苾部的族人自有我派人去安撫,即便天降大雪白災肆虐,亦絕對不會虧待了契苾部的任何一個族人!至於你,我的兄弟,你還是應當想一想,何必為了唐人而背叛自己的宗族呢?你乃是我鐵勒部人,就算為了唐人鞠躬儘瘁,唐人也將你視為異族,不值當啊!”
然後,他又手指著身邊的那青年,道“拔灼是我的兒子,也是你的侄子,更是我特勒部人,今日我就把話跟他說清楚,隻要你契苾何力放棄大唐,回歸汗國,這薛延陀可汗的位置,就是你的,誰也搶不走!”
此言一出,那青年的一張臉又陰沉難看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