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天真啊……
大唐固然舉國之力謀求東征高句麗,但是那些個鎮守北疆的驕兵悍將,當真就能眼睜睜的看著薛延陀從他們手中搶走敕勒川、定襄城,將所有突厥人驅趕至長城之南而無動於衷?
彆扯了!
身在大唐,他太清楚大唐的兵將都是什麼樣的德性,哪一個不是看到胡人就眼珠子發紅,心頭盤算著斬幾個腦袋將自己的爵位漲一漲,官職升一升?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大唐皇帝的心思都在東征上,可是北疆的駐軍卻不會這麼想,薛延陀敢囂張跋扈的威逼大唐邊境,唐軍絕對不會坐以待斃。
或許明目張膽的同薛延陀開戰他們不敢,但是搞一搞陰謀詭計,讓你們薛延陀先動手,造成他們被動防禦不得不打的假象,那是完全有可能的……
一旦大度設那個蠢貨中計,兩國開戰,你還指望著跟大唐和親,謀求敕勒川?
嗬嗬,哭去吧……
空曠的大磧,風雪肆虐。
若是在夏日裡,漫漫黃沙無際無涯,荒涼的戈壁乾涸的河道渺無人煙,每遇大風便會沙塵飛揚遮天蔽日,大軍想要穿行,極其困難。
但是在這冬日裡,固然氣溫極低毫無補給,冰雪卻成為充足的水分,使得大軍極易穿行。
一處乾涸的河道上,兩萬騎兵在此下馬紮營,隨身攜帶的帳篷在低於河堤的河道中支起。
這些河道在大磧之中極為少有,夏日裡雨水降下、冰雪融化,彙聚成河流在河道之中流淌,冬日裡河水乾涸,使得河道低矮,河堤阻擋寒風,成為天然的避風之所。
唐軍追逐契苾何力的參軍一路至此,早已人困馬乏,便在此紮營,給戰馬喂食草料,燃火起鍋造飯,融化雪水煮沸飲用,今夜便安頓於此。
縱然兵貴神速,要直搗鬱督軍山,卻也不能連覺都不睡……
最大的一處帳篷內。
房俊坐在火旁,端著一杯熱水喝了幾口,身上的寒氣漸漸褪去,門簾撩開,薛仁貴大步流星走進來。
親自起身給薛仁貴在杯子裡放了一些茶葉,倒入熱水,遞過去問道“軍中情形如何?”
薛仁貴趕緊道謝,結果茶水,回道“情況尚好。因為人人儘皆穿了棉衣,抵禦嚴寒很有效,隻是手腳有些凍傷,不過事先備好的凍瘡藥派上了用場,並無大礙。兵卒們士氣正旺,畢竟如這般深入大磧,直撲鬱督軍山,乃是百年難遇的良機,一旦功成,便是名垂千古的曠世功勳,全軍從上到下,每一個人的功勳都少不了,加官晉爵、封妻蔭子,哪個不拚命?”
房俊微微頷首。
大唐重軍功,身為軍人,追亡逐北、掃蕩胡族乃是所有人的理想,而封狼居胥、勒石燕然,又是漢人二郎自古以來至高無上的功勳榮耀。
眼下北出白道千餘裡,再過上十天半月便可抵達燕然山南麓的趙信城,成功近在咫尺,誰能不要緊呀堅持到底?
一輩子有這麼一場勝仗,就可以躺在功勞簿上吃老本了。
自然是個個爭先,誰也不甘人後。
“蕭嗣業情況如何?”
喝了一口熱水,烤著火,身子暖融融的,房俊微微眯著眼睛問道。
薛仁貴道“還算聽話,大抵是認命了吧,畢竟事已至此,唯有吾等長驅直入直搗鬱督軍山,才能立下不世之戰功,洗脫他假傳聖旨的之死罪,否則天下之大,何處是其安身之所?唯有一條道走到黑而已。”
房俊將杯子放到麵前的桌案上,起身走到牆壁上懸掛的輿圖前,負手查看著輿圖。
良久,方才輕聲說道“身為大唐軍人,通敵叛國,罪無可恕。吾等爬冰臥雪、視死如歸掙來的功勳,豈能分給這等無恥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