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
內侍退出去,稍許,一眾大臣魚貫而入,儘皆拜服在李二陛下禦前,齊聲大呼道“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北疆兵患自此絕矣,吾大唐奉天承運,國勢強盛,百姓安居樂業,開創萬年盛世!”
“嗚哈哈……”
即便心思城府如李二陛下,此刻已是難耐心中得意,如此曠世奇功落在本朝,注定會為了他貞觀朝增光添彩,連帶著他這個皇帝亦是在史書評價之上陡然拔高一個層次,如何能不高興?
“還早了一點,房俊小兒運道無雙,也僅隻是攻破趙信城、覆滅薛延陀主力而已,畢竟薛延陀牙帳仍在,為山九仞,尚缺一簣,吾等還是要保持謹慎,靜候佳音吧。”
這顯然是穩妥的說法,但事實上卻根本不足為慮。
薛延陀之兵力本就不如以往的突厥,二十萬精兵已然是極限,先是在漠南一戰折損了十萬精銳,諾真水一戰又殲滅兩萬餘,如今趙信城一戰更是覆滅十五萬大軍,可見薛延陀就連各族的青壯儘皆抽調而來。
此戰過後,薛延陀已然是油儘燈枯,崩潰在即。
蒼茫大磧、廣袤漠北,已然再無可以抵擋大唐兵鋒之力量,橫掃薛延陀牙帳,直搗漠北曆代霸主祭天之龍城,指日可待。
強漢武功冠絕天下,百世稱頌,亦不過如此。
……
以往,這種捷報李二陛下會拿給親信的大臣們看,既是分享喜悅之情,亦是表達信任的一種方式。
然而出乎預料的,這一次,李二陛下將捷報輕輕放在麵前書案之上,用一方羊脂白玉的鎮紙壓住,並無一絲一毫相互傳閱的意思。
旁人也就罷了,大抵不過是心有疑慮,卻也並未太過在意。
畢竟皇帝乃是九五之尊,號稱“孤家寡人”,天然的對全天下的人都要有所防備,或許房俊的戰報之中有一些事情不宜被旁人得知,這也是理所應當的。總歸不能因為以前皇帝都會將戰報拿給大家看,而這一回沒給看便心有怨懟、有所不滿了吧?
但是對於蕭瑀來說,卻是心中猛地一沉。
蕭嗣業“假傳聖旨”一事,現在早已在京中鬨得沸沸揚揚,甚囂塵上。
雁門關守將檢舉揭發蕭嗣業“私通外族”,隻不過在押送返京的半路被其跑掉,而後直接北上乾出了“假傳聖旨”這等大逆不道之事,誆騙房俊兵出白道直入漠北……
現在看來,皇帝摁住戰報不予眾人傳閱,難不成其中便有房俊提及蕭嗣業之情況?
若是如此,則說明蕭嗣業罪孽深重,極有可能連累到蕭家,故而皇帝才會借此舉來加以轉圜。
蕭瑀心中隻是感激不儘,可他是個明白人,這麼多年的大風大量曆經無數,深知有些事情越是隱瞞,一旦爆發出來影響便會越壞的道理,還不如乾脆揭發開來,長痛不如短痛。
故此,蕭瑀問道“陛下,不知房侍郎戰報之中,可否提及吾家那孽子?吾蕭氏一門對陛下忠心耿耿,對大唐儘心儘力,絕不可因為一個敗類做了錯事,便加以袒護,汙了名聲。”
言下之意,皇帝您的回護之情咱心領了,但是這件事還是彆藏著掖著,乾脆擺出來處置,蕭嗣業自然蓋世,蕭家理應受到何等責罰咱也毫無怨言,誰叫那孽子是蕭氏子弟呢?
子不教,父之過。
家中有子弟出息,建功立業匡扶濟世,雞犬升天閡族沾光,那麼家中子弟犯法,家族受到牽累自然亦是理所應當。
眾位大臣聞言,儘皆沉默,不置一詞。
實在是沒什麼話好說……
官場之上,從無脈脈溫情,更何況此間大臣們各有陣營、各有利益,逮著機會拚力打壓對方乃是常有之事,誰也怨不得誰。但畢竟蕭瑀的身份地位擺在這裡,人家已然認栽,任憑皇帝處置,這個時候若是再落井下石,那未免嘴臉太過難看。
最起碼在皇帝麵前,還是要保持一副大度寬懷的嘴臉……
更何況蕭嗣業不過是蕭家一個偏支子弟,若是謀反自然要夷三族,闔家誰也休想活命,但如今不過是一個帶有私人報複性質的“假傳聖旨”,更為造成什麼嚴重的後果,縱然落井下石死咬著不放,又能將蕭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