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銳身後一個副將使勁兒咽了口唾沫,喃喃道“娘咧!房二郎這是要殺戮成魔麼?瞧瞧這京觀,再瞧瞧那埋屍坑,這怕不得殺了有幾萬人!”
另一人亦是心驚肉跳“虧得當初房二郎捷報送抵長安,還有不少人說是謊報軍情、冒領軍功,說什麼薛延陀十五萬大軍,縱然是十五萬隻綿羊,你又能殺得了幾隻?如今看來,房二郎怕是根本就查不出數量,胡亂約摸著報了一個數字……隻少不多啊!”
……
此次調集前來漠北鎮守這一片疆土的,都是大唐府兵之中的精銳,這些年南征北戰,都是見過世麵的。
哪一個手裡沒有兩條人命?
可是現在瞅瞅這漫山遍野的屍體,各個震驚。
蕭銳深吸口氣,看著遠遠迎上來的一隊人馬,對左右道“此地已然不可駐紮,看來大軍還不能歇息,要一口氣抵達鬱督軍山才行。”
諸人愁眉苦臉的點點頭。
眼下乃是春季,縱然氣溫低一些,可屍體依舊開始腐爛,疫菌擴散,在這裡住上一晚,不知得有多少兵卒感染疫菌。
揉了揉跨在馬上的兩條早已僵硬麻木的雙腿,士氣在次低落……
相距十餘丈的距離,雙方不約而同下馬。
步行幾步,到了近前,相互見禮。
都是熟人,也沒必要太過在意禮節,寒暄了幾句,房俊笑問“當真是沒想到,居然是蕭駙馬得了這個差事。”
說來也巧,此地爵位、職務最高的三個人,薛萬徹、房俊、蕭銳,都是大唐駙馬。
蕭銳道“吾亦是不可置信,畢竟從未有主政一方之經曆,如今卻陡然成了瀚海都護府的大都護,唯恐辜負了陛下隆恩,當真是誠惶誠恐、戰戰兢兢啊!”
這真不是客套話。
蕭銳是個有自信的人,若是放在大唐十道任何一個地方,他都絲毫不懼,相信自己能夠有所作為。然而此地畢竟是遠離大唐邊境數千裡之遙的漠北,是鐵勒諸部繁衍生息的地域,周圍胡族環伺虎視眈眈,稍有行差踏錯,便是不可挽回之結局,萬劫不複。
他真的心虛……
房俊與他關係不同,上前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心存敬畏,夙興夜寐,方可不忘初心,砥礪前行。來來來,某為蕭都護介紹介紹諸位漠北豪傑,往後大家同為袍澤,共為唐臣,自當攜手共進忠君愛國!”
“拔灼見過大都護。”
“吐迷度見過大都護。”
“咄摩支見過大都護。”
……
十餘位鐵勒諸部的酋長、渠帥一一上前,執禮甚恭。
不恭敬不行,這位大都護雖然看上去文質彬彬神情和藹,但到底是大唐的勳貴,手底下虎狼之師數萬,誰知道是不是一隻笑麵虎,當麵笑眯眯,背後就掄刀子?
漢人奸詐,前腳達成協約後腳悍然撕毀的人多了去了……
蕭銳沒有主政一方的經驗,但到底是世家門閥培養出來的出類拔萃的人才,麵對這些個酋長、渠帥一點也不虛,微微頷首,麵容隨和,語氣卻銳如鋒芒“吾受陛下之托付,擔任瀚海都護府大都護一職,肩負彌合胡漢仇恨、南北戰亂之職責,戰戰兢兢,誠惶誠恐,夜不敢寐!諸位皆乃漠北之豪傑,一時之梟雄,必然識時務、知進退,當攜手本都護,精誠團結治理漠北,使得數百萬鐵勒部族安居樂業、休養生息。若是有誰膽敢陽奉陰違、居心叵測,破壞胡漢彌合之大業,本都護必率虎狼之師奉天討逆,予以製裁。屆時闔族遭難、身死名裂,乃是自掘死路,勿謂言之不預也!”
這一番話並未疾聲厲色,卻殺氣騰騰,聽得在場諸位酋長、渠帥汗津津冷颼颼,艱難的沿著唾沫。
果然,唐人就沒有一個是好相與的……
房俊笑眯眯的負手立於一側,從現在開始,他就必須將主導者的位置讓出來,將蕭銳捧上核心的地位。
不過這位這位公子哥兒倒是的確令他刮目相看,明顯有幾把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