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瞪著眼睛,略作沉吟,慨然道“道長仗義,此番出手,在下銘感五內。近日水師自東海獵殺了一頭鯨魚,得到一塊重達五十斤的龍涎香,價值連城,便贈予道長吧。”
娘咧!
這老道哪裡半點“神仙”風采?
修了一輩子道,學會了敲竹杠……
聽到五十斤的龍涎香,孫思邈差點激動得將自己胡子揪下來,不過百餘年的道行也不是白給的,趕緊穩住心神,貌似不以為然,耷拉著眼皮,微微搖首。
房俊大怒,這還不滿意?
沒辦法,隻能大出血了“這回在漠北,偶然之間得到幾株紅景天,已然派人日夜看守,待到秋天成熟,便會將其采摘……送給道長了。”
“嘶……”
孫思邈終於沒穩住心神,失手揪下來幾根胡子,驚呼道“當真?”
紅景天素來被視作“神藥”,生長在苦寒之山巔,極其難得,久服可以通神不老,功效較之人參更甚,其難得之處固然比不得龍涎香,但是藥用價值,卻不可以道裡計。
房俊心中淌血“千真萬確!隻不過……道長你看這樣行不,此物采摘之後,運來長安,在下於終南山中擇地栽培,待到明年成熟,道長儘可取用,如何?”
孫思邈略作思量,想到房俊對於植物栽培一道深有造詣,移植於江南、嶺南的花木果樹都能夠使其在關中存活,這紅景天得之不易,若能在其手中培育成功,以後可以隨意栽植,意義更大,便欣然頷首“善!”
被好一頓勒索,房俊心有不忿,哼了一聲道“道長大才,可惜身入道門,若是修習陶朱之術,這‘財神爺’之名,哪裡還輪得到在下?怕是呂不韋、鄧通之流,亦要甘拜下風。”
他心中不忿,狠敲了一波竹杠的孫思邈卻是眉花眼笑,麵對房俊的冷嘲熱諷也不惱怒,笑嗬嗬道“好友貴在相知,你前來求助老道,儘管有欺君之嫌,可老道可曾有半句推辭?何況朋友有通財之誼,你有好東西,送一點給老道,以之治病救人,乃是修養陰德,皆大歡喜,豈不美哉?”
一老一小鬥著嘴,倒也和諧快意。
到了終南山道觀,孫思邈邀請房俊入內飲茶“袁道長學究天人,尤擅相人之術、風水之學,與其暢談一番,亦能增長見聞,有所裨益,這等機會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他哪知道房俊看見袁天罡便心裡發虛?
房俊婉拒道“書院那邊冗務纏身,卻是片刻也離不得,以後有機會,再請教袁道長吧。”
孫思邈從善如流,擺擺手,徑自入了道觀。
廂房內,翻到的案幾已然撤走,破碎的茶具也換了一條,小道士正跪坐在案幾前燒水沏茶。
袁天罡跌坐在案幾一側,抬眼瞅瞅走進來的孫思邈,問道“那小子不講究,請人診病,居然管接不管送?”
孫思邈坐到他的對麵,捋須奇道“自然是送回來的,不過那小子到了門口,卻是死活不肯進來,按說你們初次相見,素無嫌隙,怎地鬨得這般不愉快,好似仇敵一般?”
“哼哼!”
袁天罡飲了一口茶水,重重將茶杯放到案幾上,怒道“那廝純粹就是個棒槌!李淳風曾說他麵相殊異,讓老道有機會的提點一二,令其趨吉避凶,結果呢?老道隻是提了提,那廝便一頓搶白,罵老道士米蟲……簡直豈有此理!”
孫思邈苦笑不已。
這位老友被世人稱之為“神仙”,其修為確實精深,當世不做第二人想,但是這率直的性情,卻也令人頭疼。
他時常困惑,這等喜怒形於色的脾性,是如何有這一身修為的?
亦或者說,若是袁天罡能夠將脾性修煉得心如止水、澹泊平和,是否早已能夠得窺無上天道,隨時隨地都能白日飛升、羽化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