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時日以來,房俊可是受了不少氣,依著他的性子沒有破馬張飛的大肆反擊,已然殊為難得。如今有人將刀尖子直接捅進了他的肺管子裡,他又怎麼能忍得住?
或許為了顧全大局,不能將那些個幕後真凶如何,但是對於太原王氏,絕對不會心慈手軟。
太原王氏有的頭疼了……
蘇定方猜測的差不多。
隻不過太原王氏豈止是頭疼?
闔府上下人心惶惶,王敬直兄弟兩個簡直都快瘋了!
王崇基乃是其父王珪的嫡長子,承襲了父親的爵位,敕封為永寧郡公,官拜主爵郎中,於尚書省當值,在尚書左仆射、英國公李績手底下做事。此人老成持重、性情敦厚、處事方正,李績對其頗為賞識。
然而此刻,王崇基在家中咆哮怒罵,甚至連著摔碎了兩個茶盞,哪裡有半點“老成持重”之風格?
“無法無天,簡直無法無天!那震天雷乃是朝廷嚴加管製之物,以房二的受寵程度,尚且要將製造火藥的工坊交給皇帝親自管理掌控,他王敬訓是不是吃了豹子膽,敢衝震天雷伸手?他是嫌吾王家沒有滿門抄斬,沒有舉族傾覆,所以要大力推一把嗎?”
王崇基氣得滿臉通紅,破口大罵。
王敬直在一旁見著滿屋子奴仆侍女都垂著頭當鵪鶉,就連幾位族中長輩都在王崇基的怒火之下戰戰兢兢,不由勸阻道“大兄勿要動怒,王敬訓雖然罪該萬死,但陛下英明,燭照萬裡明察秋毫,吾等身在關中,事先根本毫不知情,未必便會將吾王家牽連在內。”
入唐以來,太原王氏一直頗受兩代帝王信任,父親王珪更是被李二陛下視為師長,尊敬備至,自己也因此能夠尚南平公主,成為帝婿。
王氏一門,榮寵不衰。
剛剛有江南的家仆帶回來消息,華亭鎮那邊搞出了天大的動靜,數百枚震天雷失竊,最後居然在王敬訓的家中找到一部分,隨後王敬訓便“畏罪自殺”……
闔族震動!
但王敬直卻並未慌亂,整件事王氏本家根本毫不知情,完全是王敬訓一個人尋死。縱然最後王家難免受到牽連,但是以陛下之寬厚,以及王家以往的功績,並不至於太過嚴重。
隻是這名聲上沾染瑕疵,卻是比皇帝的懲戒更加令人痛心罷了……
然則如王崇基這般方寸大亂、暴跳如雷,卻是完全沒必要。
王崇基聽到兄弟駁斥自己,頓時怒目而視,訓斥道“汝是否因為身為帝婿,便有恃無恐?聖人尚且敬小慎微,動不失時,乃至於百射重戒,禍乃不滋。陛下的恩寵非是無限的,父親留下的福澤需要吾等好生經營,而非是肆無忌憚的予以揮霍,夫積愛成福,積怨成禍。若癰疽之必潰也,所浼者多矣!”
王敬直呆愣半晌,滿麵羞慚。
自己一出生便順風順水,從來不知困頓蹉跎為何物,心安理得的享受著祖輩帶來的榮耀地位,卻從不知這份榮耀之所以代代相承,正是因為家族之中一輩一輩去努力經營,方才有太原王氏綿延千年的榮華富貴。
“夫積愛成福,積怨成禍。若癰疽之必潰也,所浼者多矣!”
自己熟讀《淮南子》,今日方才發現卻從未讀懂,隻是雁過寒潭,徒留虛影,未曾真正領悟其中之神髓。
以往自己並不曾看得起的長兄,卻是令自己頗為意外。
他連忙起身,一揖及地,羞愧道“大兄教訓,小弟銘記於心,絕不敢再率性行事!”
王崇基微微頷首,歎氣道“非是為兄叱責於你,實在是形勢不容樂觀!此等大罪,固然是王敬訓一人所犯下,可是家族又豈能置身事外?陛下倒還好說,此事牽扯重大,陛下定然不遠牽連廣泛,甚有可能一手壓下。但是彆忘了,這震天雷乃是從華亭鎮倉庫盜出,且傷了數名兵卒,炸毀了不少貨殖,如今吾家在江南的產業儘被水師所查封,顯然是激起了水師上下的怒火,這等情形之下,那房俊豈能善罷甘休?”
王敬直呆了一呆。
對呀,整件事在江南發生,房俊看似穩坐關中一點不沾邊,但卻是劍鋒所指!
依著這小子的棒槌脾性,焉能忍氣吞聲、息事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