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情激憤。
驛丞怒道“反了天了?爾等不渡江,這桔柏渡難道就沒有彆的渡船了?大不了本官費點力氣,再去找一批船夫!”
桔柏渡乃是南北交通隻咽喉,南來北往途經此地,唯有舟船擺渡這一個渡江的方法,故而附近百姓大多以此為生,擺渡的舟船數量不少,這些人不願意乾,還有很多人願意。
船夫當中一個身材瘦小、麵龐黝黑的漢子冷笑一聲,慢悠悠道“桔柏渡擺渡的舟船的確不少,可今日來連降大雨,天氣轉冷,大家夥江麵上討飯吃,整日裡水裡浪裡打滾,可保不齊哪個就感冒發燒的,甚至於……就算所有人都染了風寒,那也說不定。”
驛丞大怒“張老三,你敢蠱惑船夫,拒不擺渡吐蕃使者過江?”
那船夫嘿嘿一笑,兩眼一翻“驛丞您可彆給咱亂安罪名,大家夥生個病發個熱,那是常事,與我何乾?”
驛丞沒法,對祿東讚低聲道“此人名喚張老三,乃是桔柏渡附近船夫的頭頭兒,大家都以他馬首是瞻。若是此人蠱惑船夫們集體稱病,拒不擺渡你們過江,本官也沒辦法,總不能不許人生病吧?”
祿東讚麵沉似水,已然察覺出事情非同尋常,恐怕絕非巧合。
他當機立斷,大聲道“諸位之述求,吾可以答允。不過要先讓吾之隨從查看船隻漏水之原因,再作計較。”
聽聞可以賠償,船夫們自然不會再鬨,紛紛帶著吐蕃武官以及兵卒們登上擱淺的船隻仔細查看。
好半晌,那武官才回到祿東讚身邊回稟。
“大相,所有船隻都是船底漏水,有明顯的鑿穿痕跡,此事絕非偶然,乃是有人故意為之。”
祿東讚捋著胡子,一雙小眼睛精光閃爍。
先是馬匹莫名其妙的拉稀,如今又是舟船被鑿漏,看來是有人意欲拖延他們進京的時間……
這麼一想,愈發急不可耐。
按照路程計算,自己一到鬆州便遞上國書,就算驛站快馬加鞭趕往長安,也不可能這麼快便有長安隻反饋,那麼這個拖延自己形成之人,想必早已從如今西域之局勢猜測出吐蕃必定趁火打劫,故而提前布置。
正是因為西域局勢撲朔迷離,那人不敢擅自將自己殺害,從而惹得吐蕃對大唐開戰,行動有所顧忌,所以才使出這等卑鄙之手段,不斷的延誤自己的行程,若是能夠將自己拖住,趕到長安之時西域大局已定,自己縱有再多的謀算,亦是枉然。
祿東讚素來欽慕大唐,從來也不曾懷疑過大唐朝堂之上那些個大佬的智慧,單單一個房俊便能夠拋出青稞酒這等令他明知是陷阱,卻不得不一腳踩進去的計策,更何況是那些跟隨李二陛下運籌帷幄,打下這一片錦繡江山的大臣麼?
故而,他們越是想要延誤自己,自己就越是要儘快抵達長安!
祿東讚當機立斷,不再去糾結舟船漏水之真相,就算查明了又有何用?人家儘可以用河匪盜賊的借口,推脫得乾乾淨淨。
當務之急,乃是渡江!
他立刻下令“所有船隻,由使節團支付維修費用,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內修複。與此同時,還請驛丞幫忙聯絡附近的舟船,吾等必須儘快渡江。”
攸關兩國邦交,任何手段都隻能在台麵之下進行,可以拖延,卻絕對不能被自己抓住明顯的把柄。
吐蕃不敢氣勢洶洶的以此指責大唐耍弄陰謀,大唐又豈願在西域局勢緊張的情況下,貿然激怒吐蕃,開啟大戰?
兩國都在努力保持克製,大唐將招數使在台麵之下,不留把柄,自己也隻能見招拆招。
驛丞欣然道“使者放心,本官定然以最快的速度在此召集足夠的舟船!”
最快的速度?
祿東讚麵色陰鬱。
肯定會召集到足夠舟船的,自己也肯定會渡過江去,沒人敢阻攔一位吐蕃使者前往長安遞交國書。
但是何時渡江,卻隻有天知道……
天氣漸漸涼爽下來,漫山遍野的糧食都將至成熟的季節,山嶺田地之間,一片金黃。
今年雨水豐沛,又有充足的水利設施保障作物在發芽、抽穗、成熟等等關鍵時刻的供水,八百裡秦川百姓喜氣洋洋,糧倉裡的糧食堆積如山,便又迎來一個豐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