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錦繡!
站在大帳之外,長孫光深深吸了口氣,勉力壓製住心底的惶恐。
殺害那個高真行斥候隊的鄭三娃,絕非他衝動之舉,先前高真行剛剛抵達西域從軍之時,他便受到了長安家族之中送到的命令,即伺機鏟除高真行。
安西軍並非孤懸西域,事實上由於絲路的暢通,往來商旅如雲,消息傳遞甚至比大唐一些個邊緣的州府更為便捷,而長孫家與高家的那些個齷蹉,長孫光亦是早有耳聞。
故而,殺害那個斥候既能使得高真行孤立無援最終湮滅與阿拉伯人的鐵蹄之下,完成家族交付的任務,又能攫取這一份報訊之功勳,一舉兩得,機會難覓,他出手毫不遲疑。
在他想來,高真行勢必要慘死在阿拉伯人的刀下,陪葬的還有他那一隊所有兵卒,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覺,隻要自己麾下當時在場的兵卒不說出去,誰也不會知道。
憑借長孫家以及整個關隴貴族在軍中的影響力,誰敢出去胡說八道,“汙蔑”他這個長孫家的子弟?
然而今天部隊抵達碎葉城,紮營之時便有跟隨薛仁貴前往碎葉水山口的將士傳出話風,說是高真行率領那一隊斥候死戰不退,最後大抵是引爆震天雷與不少阿拉伯人同歸於儘,死狀淒慘,震撼人心。
消息在部隊之中傳開,所有人都沉默無言,敬佩得無以複加。
長孫光心中便有些不安穩了,他知道似高真行這般慘烈之結局,勢必要上報兵部,最後甚至可能呈至陛下案頭,事件之經過要儘可能的詳儘,以便予以嘉獎,乃至於昭告天下。
萬一這其中有什麼漏洞……
就在他心中惴惴之時,兵卒來報,說是薛仁貴召見。
長孫光立馬慌了神……
……
勉力鎮定下來,衝著帳門口的衛兵道“校尉長孫光奉命前來,煩請入內通稟。”
“長孫校尉稍等。”
衛兵應了一聲,轉身進入帳中,須臾走出,道“薛司馬請您入內。”
長孫光略一抱拳,即便身在軍中也不失世家子弟風度,大步走入賬內。
賬內光線略有些昏暗,薛仁貴坐在一張木板臨時搭成的簡易書案之後,正在埋首案牘,處置公文。
長孫光上前兩步,單膝跪地施行軍禮,大聲道“校尉長孫光,奉司馬之命前來,不知司馬可是有何吩咐?”
賬內既然無聲。
等了半晌,長孫光亦沒有等到回複,偷偷抬眼一看,薛仁貴依舊坐在書案之後處理公文,對他視而不見、充耳不聞。
長孫光心裡“咯噔”一下,一股不妙的預感湧上心頭。
他垂下眼簾,心中惴惴,不敢多言。
賬內再無他人,有風從窗口緩緩吹入,倒也不顯沉悶,甚至帳篷遮擋住陽光,有些陰涼。
然而隨著薛仁貴一言不發的處置公文,就那麼將長孫光視若空氣,這令長孫光心裡的忐忑漸漸轉化為恐懼,額頭浮現一層細密的汗珠。
足足小半個時辰,薛仁貴才將手中毛筆擱在案頭,拿起放在一旁的手帕擦了擦手,又取過茶杯喝了一口涼茶,這才鬆弛了一下身軀,抬起眼眸,看著單膝跪在地上的長孫光。
“探得阿拉伯人入寇,且越過碎葉城直逼熱海,在敵寇未能抵達弓月城之時事先預警,使得大軍有充足的時間準備,更能夠迎頭痛擊趁著敵人立足未穩取得一場大勝,此乃一等一的軍功。”
薛仁貴先是對這份軍功予以肯定,繼而問道“對於這件事,長孫校尉可還有話對本將說?”
長孫光沉默一下,道“詳細經過,末將已然在先前儘數告知司馬。”
薛仁貴擱在桌案上的大手輕輕動了動,手指頭叩擊幾下,又問“可有補充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