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錦繡!
戰馬的韁繩被綁在一起,留下幾名兵卒看守著,餘下的人則借著夜色的掩護從四麵八方靜悄悄的潛入樹林,緩緩靠向那幾間民居。
雨水依舊淅瀝瀝的下著,雨滴打在樹葉上,滴落在草叢裡,沙沙的響聲正好遮掩住了腳步聲。
靜謐的雨夜裡,幢幢黑影像是無數獵食的野獸自樹林間靈巧輕快的穿行……
高侃趕在部下後麵,閒庭信步一般在樹林中走著,絲毫不在意雨水濕透了衣衫,一隻手摁在腰間橫刀的刀柄之上,待到接近了那幾間房舍,見到外頭拴在樹木上的馬匹,以及房舍之內呼喝不斷的人聲,抬頭看了看天色,然後將橫刀抽出,雪亮的刀尖指著那房舍,低聲道“動作迅速,儘皆拿下!”
沒有人應命,所有兵卒紛紛抽出兵刃,狸貓一般矯健的身軀自樹林之中躍出,快速的響著幾間房舍衝去。
拴在樹木上的十餘匹戰馬首先發出“希律律”的嘶鳴,碗大的馬蹄在泥地上刨動著,不安的轉著圈圈,卻無法掙脫緊緊拴著的馬韁。
屋內無人在意。
隻是幾個呼吸之間,兵卒們便已經抵達了房舍周圍,毫不猶豫的踹開門窗,如狼似虎的衝殺進去。
驚呼慘叫此起彼伏,一瞬間便打破了樹林中的寂靜。
高侃信步向著房舍走去,忍不住抬頭看了看陰暗的天空,雨勢越發大了……
李二陛下走出寢殿,來到禦書房的時候,外頭天色昏暗,淅淅瀝瀝的雨水沿著宮殿屋脊上的琉璃瓦淌下來,順著房簷上雕刻的瑞獸濺落在窗前門口的青磚上,叮咚作響,水珠四濺。
潮濕的空氣清涼宜人,使得李二陛下身軀之內有若灼燒一般的火熱感覺稍稍得到緩解,頓時精神一振,說不出的舒服受用。
邁步走入房中,將一簾清雨擱在身後。
房中,李君羨見到李二陛下邁步進來,趕緊上前見禮“末將耽擱陛下歇息,罪該萬死!”
李二陛下心情不錯,擺了擺手,徑自坐到書案之後,抬手示意道“莫說這等廢話,若非有十萬火急之事,你又豈能去而複回、叩闕覲見?入宮奏報便罪該萬死,豈非將朕當成了昏君?”
李君羨嚇了一跳,忙道“末將不敢,末將隻是……”
李二陛下無奈,佯怒道“明知朕不可能因此治你的罪,卻偏偏要說什麼罪該萬死,其實隻是客氣一句?休要學那些酸腐文官的做派,武將就要有武將的擔當,朕用你們是要你們能夠上陣殺敵、浴血奮戰的,而不是坐在朝堂之上之乎者也,整日裡勾心鬥角爭權奪利!”
“末將知罪!”
李君羨一腦袋汗,覺得眼前這位陛下這會兒不知怎地好似有點亢奮過頭,這話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夠對臣下說起的,萬一自己這邊傳揚出去,讓朝堂上那些個文官怎麼看?
捏了一把汗,李君羨趕緊說道“啟稟陛下,末將派出城去跟隨右屯衛的兵卒已然返回,據報,高侃已經在大散關外十餘裡的地方,將那些關隴子弟追上,雙方在一處樹林之間的農舍之中發生激戰,關隴子弟力戰不支,被一網成擒。”
李二陛下坐直了腰杆,臉上的神色凝重,輕哼了一聲,道“力戰不支?哼哼,你也休要給他們臉上添彩,那幫家夥整日裡奢靡荒唐,祖宗傳下來的身手早就丟到了九霄雲外,對上房俊一手調教出來的右屯衛精銳,怕是一個照麵就崩潰了吧?沒有當場哭爹喊娘尿褲子,朕都算是高看他們一眼!”
昔日縱橫關隴、血氣方剛的六鎮子弟,經由這許多年的征戰殺伐,精銳儘失元氣大傷,這是不可避免的。但是自貞觀之後便開始耽於享樂窮奢極欲,墮落的速度如此之快,也足以令人瞠目結舌。
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他製定的打壓關隴的策略才能夠逐步實施,否則若是關隴子弟依舊如以往那般驍勇善戰、血氣方剛,隻怕就算他自認英明神武,也唯恐逼得關隴貴族們重操舊業、犯上作亂,最終逼得他這個皇帝退位……
李君羨有些惶恐,趕緊應道“陛下燭照萬裡,所言甚是。”
李二陛下沉默了一下,左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右手握拳,在麵前桌案上輕輕錘了兩下,這才問道“結果如何?”
即便是身為帝王,更曾經九死一生自玄武門活著走出來,此刻知曉房俊極有可能將這些關隴子弟儘皆誅殺,以此來達到轉嫁關隴仇恨的目的,心中也有著幾分緊張。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即便如今的關隴貴族依然不是昔日的北魏六鎮,更不是一手掌握著北周、大隋過半兵力的當世第一利益集團,但餘威猶在,一旦得知其族中子弟被房俊誅殺殆儘,固然不會扯起反旗犯上作亂,但是會如何對房俊展開瘋狂的報複,卻也是未知之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