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分明是鐵鐵的忠臣啊,比之當初“鐵骨錚錚,諍言直諫”的魏徵也不差分毫了……
足足半盞茶的功夫,禦書房裡的響動才平息下去。
李二陛下拳打腳踢氣喘籲籲,額頭上汗漬涔涔,有些氣短力虛,那一腔火氣也宣泄得七七八八。
房俊則像個刺蝟一般,一聲不吭也不求饒,倒是額頭的傷口依舊血流不止,隨著他滿地打滾塗抹滴濺得到處都是,披頭散發看上去淒慘無比……
李二陛下一手叉腰,一手扶著書案,喘了一口大氣,罵道“混賬東西,當真以為朕不會宰了你?”
房俊重新跪好,衷心謝罪“陛下恕罪,微臣知錯!”
“哼!”
李二陛下重重哼了一聲,轉回書案之後坐到椅子上,拿起茶壺給自己斟了一杯茶,一口氣喝乾,喘了口氣問道“那你跟朕說說,到底錯在哪裡?”
房俊道“都說忠言逆耳、良藥苦口,可微臣卻偏偏要提及陛下不願聽的話,惹得陛下發怒,臣有罪。”
“……”
李二陛下剛剛平息下去的怒火瞬間就升騰起來,怒叱道“放屁!難道老子就是那等聽不得醜話、進不得忠言的昏君?”
房俊忙道“既然陛下懂得微臣直言固然難聽,卻實是為了陛下著想,那麼微臣縱然粉身碎骨,亦是欣然接受!”
“滾你娘的蛋!老子何曾說過你說的對?合著依你之言,隻要逆耳的都是忠言,隻要苦口的都是良藥咯?簡直一派胡言!”
“陛下英明,微臣知罪!”
“……”
李二陛下氣得胡子直翹,卻沒有力氣再打一頓,況且就算這般拳打腳踢也沒什麼用,自己累個半死,這小子卻是皮糙肉厚,根本不當回事兒……
順了順氣兒,怒火緩緩平息下來,李二陛下坐在書案之後,目光陰沉,一言不發。
房俊跪在地上,不敢抬頭,這詭異的平靜令他有些心裡發毛。
好半晌,才聽到李二陛下緩緩說道“行啦,滾出去吧!”
“喏!”
房俊不敢多言,從地上爬起來,退了三步,這才轉過身走出禦書房。
一群內侍正站在門口,見到房俊走出來,儘皆畢恭畢敬的躬身施禮,王德上前一步,看到房俊額頭破了一個大口子,依舊有鮮血滲出,便低聲說道“可否要老奴叫來太醫包紮一下?”
房俊搖搖頭,亦壓低聲音道“不必,這樣走出去,正好。”
王德瞬間意會,微微頷首,道“那老奴送您出宮!”
“勞煩王總管了。”
二人一前一後,出了神龍殿。
來到承天門下,王德瞥見四周無人,低聲道“二郎還是要當心一些,陛下固然寵信於您,可伴君如伴虎,有些事情不可忤逆陛下太甚。”
房俊頷首,道“某自會注意,總管勿憂。”
君心似虎,他自然清楚,但是他卻也不肯坐視曆史走上同一條路,使得他多年的努力儘付東流。
守門的禁軍將領看著房俊一臉血漬、披頭散發的模樣,愣忡了半晌,卻連問也不敢問,趕緊將房俊用吊籃順到城下,目送其在數十名親兵簇擁之下匆匆遠去。
心裡不由得讚歎一聲,這位著實是神人呐!
這皇宮裡敢打房俊的唯有李二陛下,偏偏將皇帝激怒一頓暴打之後還能屁事兒沒有……這份聖眷,天下無人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