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時下唐人將阿拉伯帝國稱呼為大食,房俊也早已習慣,頷首道“沒錯,雖然看上去哈裡發的位置已經歸於阿裡,可奧斯曼的黨羽卻不認同,內戰必然在未來爆發。不過大食與大唐相距太遠,其國內何等形勢影響不到大唐,就算再是混亂,也得不到什麼好處。”
現在的世界形勢可不是未來的“地球村”,牽一發而動全身,落後的交通方式注定了相距太遠的兩個國家互不乾涉,影響甚小。
武媚娘卻不這麼看“怎麼會沒好處呢?先前大食人進犯西域,雖然被郎君一舉擊退,卻並未傷筋動骨,必然賊心不死,依舊惦記著西域,一旦時機成熟說不定就會再次出兵。如今其國內為了爭奪皇位,即便尚未能夠展開大戰,但任何一方都會在這個時候保存實力。那位大馬士革總督不是當眾展示了前任哈裡發的血衣麼?那就意味著必將向現任哈裡發宣戰,起碼也要保持威壓的態勢給前任哈裡發的追隨者看,以便將這些勢力吸納過去為他所用。所以至少在大食國的哈裡發之位穩定之前,他並不會再次進攻西域。”
房俊卻搖頭道“你這就想當然了,番邦蠻族,雖說不至於茹毛飲血,但其思維方式、行事準則卻與漢人大不相同。我們崇尚道義、凡事講究師出有名,修身養德,‘道德當身,不以物惑’,推崇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而他們則不同,他們信奉的是弱肉強食、適者生存,唯有強者才會受人尊敬,弱者死不足惜。所以,或許在我們看來‘攘外必先安內’,必先占據大義名分,但是對於追逐利益的西方人來說,隻要利益當先,他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與禽獸無異。”
“居然這般?”
縱然再是聰慧、再有政治天賦,可畢竟並未太多接觸到那些思想迥異的生活在遙遠西方的番人,所以武媚娘對此有些不能理解。
以金相交,金耗則忘;以利相交,利儘則散。以勢相交,勢敗則傾;以權相交,權失則棄。
若隻是追逐表麵上的利益,如何能夠長久呢?
再者說了,人與禽獸之區彆,就在於“善人者,人亦善之”,人怎能與禽獸一般弱肉強食呢?
房俊蹙著眉,又說道“更何況如今舉國之力皆在東征,廣袤的西域唯有安西軍苦苦支撐,獨木難支之下,一旦被大食人探知虛實,說不定就會甘冒奇險予以偷襲,以安西軍之兵力,恐怕難以招架。不行,我這就入宮稟告陛下,要及早對西域之態勢做出預防,並且警告安西軍定要加強戒備,絕對不能將內部之空虛示於人前,否則局勢危矣。”
說著,起身就往外走。
武媚娘嗔道“你這人哩,怎地這般心急?不是說了明早入宮嗎,何必差這一下午。”
房俊邊走邊道“軍情如火,既然已經有了隱患,自然是及早處置,多耽擱一刻便會多一分危險,豈能懈怠疏忽?”
說這話,人已經走了出去。
武媚娘無奈,隻得拿了一件大氅追出去,披在房俊身上。
天色陰沉沉的,又下起了雪。
……
房俊來到前院兒,命人套上馬車,一眾親兵部曲簇擁之下出了府門直奔皇宮。
到了承天門外,下車讓守門的禁衛入內通稟,沒一會兒的功夫,便有內侍隨著出來,說是陛下召見。
房俊進了宮門,正欲往神龍殿的方向走去,內侍卻連忙攔阻“越國公且慢,陛下此刻正在淑景殿召見。”
房俊一愣“淑景殿?”
那位皇帝可是一直防著他接近長樂公主有如防賊一般,怎地無端在淑景殿召見自己?
心底狐疑,不知是不是長樂公主已經按照自己的囑托予以規勸,腳下已經隨著內侍繞了小半個太極宮,來到淑景殿。
“還請越國公稍後,奴婢入內通稟一聲。”
內侍交待一句,讓房俊候在門口,自去入內稟報。
房俊站在門口,抬頭看了看陰沉沉的天空,零星的飄雪,那內侍已經回轉,道“越國公,陛下有情。”
房俊走上台階,邁過門檻,將身上大氅脫下交給門口的宮女,這才整理一下衣冠,脫下鞋子,踩著光潔的地板進入店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