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陪著笑“微臣對陛下景仰敬重,敬畏有加,應該的,應該的。”
“放肆!”
李二陛下怒喝一聲,戟指罵道“娘咧!你個混賬無法無天了是不是?當真朕的麵前還敢打人,眼裡還有朕這個皇帝麼?信不信朕這就抽出寶劍,一劍斬了你這個混賬!房玄齡一世君子,溫文爾雅,扺掌朝堂十數年從未與人紅過臉,怎地就生出你這麼個桀驁難馴的東西!”
房俊唯唯諾諾,不敢爭辯“微臣知罪,陛下息怒。”
今日算是將李二陛下給氣得狠了,此間隻有兩人相對,一旦李二陛下脾氣再次發作,拿寶劍要砍他可怎麼辦?
可不敢指著外麵那些個內侍敢衝上來攔阻……
李二陛下氣得胡子直翹,手指頭指了指房俊,悶聲道“朕對你素來寬宥,不忍苛責,可你總得分清楚場合,分清楚對象吧?這些年關隴貴族們一直抓著權力不放,使得朕身為惱怒。可即便是朕定下打壓門閥之策略,卻也不曾對關隴貴族趕儘殺絕,一切還不都是為了東征大業?眼下正是東征的關鍵時刻,所有的一切都應當放下,首要之務便是穩定朝堂,連朕都能忍,你憑什麼不能忍?若是當真因為你的緣故導致關隴貴族鋌而走險,壞了東征大業,信不信朕真的砍了你的腦袋!”
房俊一臉羞愧,垂首道“陛下教訓得是,是微臣魯莽了,請陛下責罰!”
從李二陛下這番話語當中,就可以聽得出他心目當中誰遠誰近,誰親誰疏。一直以來,房俊的確立下過諸多汗馬功勞,可人家長孫無忌那可是輔佐李二陛下逆而奪取登基為帝的從龍之功,房俊怎麼比?可李二陛下不僅摒除朝廷異議將房俊一手提拔到國公的爵位,更是在房俊每一次犯錯的時候,都隻是象征性的予以懲戒,告誡為主,懲罰為輔。
可以說,李二陛下完全將房俊認可自己的女婿,視作家人。
相反,他雖然對長孫無忌頗多優容,卻因為關隴貴族之故,從不將長孫無忌視作親人。兩人的關係再是親密無間,也隻是合則兩利的同盟,合為一體的時候無分彼此,可一旦分道揚鑣,便是翻臉無情。
即便長孫無忌是文德皇後的胞兄,也不能令李二陛下掏心掏肺的以誠相待。
畢竟兩人所代表的利益有著本質上的衝突,當皇權被關隴貴族所脅迫、壓製,多少情誼都得如天上煙雲一般,風吹即散。
李二陛下語重心長“值此非常時刻,更需懂得忍耐與退讓,一時之隱忍,是為了心中之大業,大業即成,功蓋千古,回過頭來自可快意恩仇,無需再忍。”
顯然,李二陛下對於關隴貴族的囂張跋扈、咄咄逼人也隱忍很久了。
然而他一邊堅定的抱著打壓關隴的心誌,另一邊確又縱容晉王借助關隴的力量競逐儲位,如此矛盾的做法,令房俊一頭霧水,理解不能。
左思右想,卻也無法儘窺李二陛下的真實想法……
可無論明不明白、是否理解,這個時候都應當乖巧恭順的頷首稱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拜謝君恩。
李二陛下便很是滿意,指了指麵前的椅子讓房俊坐下,看著他說道“另外,水師作為東征之輔助,你要頂住蘇定方等人,萬勿貪圖功勞便貿然參戰,水師負責大軍的後勤輜重,隻要做到從水路威懾平壤城即可,一定要保持沉穩,不能出一絲半點的差錯。”
房俊悶聲應下。
屁的保持後勤暢通,還不就是怕水師銳氣太盛,悍然參戰搶了彆人的功勞?
此次東征,被軍國上下視為三十年內最後一場大戰,往後再有同等規模的戰爭,估計就得是攻伐吐蕃之戰了,完全沒影的事兒。故此,誰都將這場戰爭看作這一代人最後攫取功勳的機會,世家門閥、各派勢力摩拳擦掌,卯足了勁兒打算好好露一露臉,賺足了功勳加官晉爵、封妻蔭子。
萬一這個水師悍然加入,多了本屬於大家的功勞,必將導致士氣渙散、怨聲載道,極有可能影響大軍的士氣和團結。
這份擔憂房俊明白,也能理解,畢竟身為帝王需要全盤考量,平衡各方的利益乃是重中之重,更是東征勝利、朝廷穩固的前提。
然而,朝野上下的莫名信心令房俊越發焦躁不安,難道就沒有人想到這一仗會輸?
想了想,他還是忍不住勸諫道“陛下明鑒,非是微臣在乎攻破敵國、開疆拓土的功勳,非要在東征之中摻和一下,實在是將水師的作用完全忽略不計,隻給予一個運送輜重的任務,未免有些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