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縱容屬下貪墨克扣,這本就是大罪之一……
一旦被徹底爆出來,隻怕遠在遼東的陛下定然雷霆震怒,充軍發配或許不至於,但是這個譙國公的爵位被降下去一等,幾乎是板上釘釘。
對於世家門閥來說,什麼金銀糧帛什麼身家性命都是虛的,唯有這可堪傳承的爵位才是鐵打的江山!
隻要與國同休的爵位在,多少財富不是手到擒來,子孫後代何必如那些個泥腿子們拚了命的去掙?
若是這個爵位在他手裡丟掉,他柴哲威不僅是柴家的千古罪人,待到將來百年之後,如何於九泉之下麵見自己的母親?
這個爵位,可是當初母親用巾幗不讓須眉的功勳掙下來的!
柴哲威抹了一把臉,看了看陰沉沉的天色,策騎站在芙蓉園的門口好一會兒,琢磨來琢磨去,覺得這會兒麵皮什麼的就趕緊丟掉吧,隻要能夠挽回這場危機,保住爵位,什麼都無所謂。
想了想,這才對身邊的親兵道“去巴陵公主府!”
言罷,當先一勒馬韁,向著城北的永嘉坊疾馳而去,也顧不得被禦史彈劾“當街縱馬”了……
唐朝公主成親之後,皇帝一般會在長安城內賜予一座公主府,規模視公主的身份貴賤、受寵程度而不定。但也有一些不會賜予府邸,比如當年長樂公主嫁入長孫家、後來高陽公主嫁入房家,都隻是在男方的府邸之內開辟一塊空地,新建公主居住之處。
巴陵公主下嫁柴令武之後,李二陛下欽賜的公主府就在永嘉坊。
永嘉坊在通化門內,與當年高祖皇帝禪讓之後居住的興慶宮僅有一牆之隔……
柴哲威領著親兵來到永嘉坊巴陵公主府門前,甩鐙離鞍下了馬,早有門前的門子小跑著迎上來,未等說話,已經將韁繩甩給身後親兵的柴哲威便問道“殿下可在府內?”
門子愣了一下,忙說道“在在在,隻不過……”
柴哲威卻已經抬腳走上門前石階,從大門走進去,吩咐道“去向殿下通稟,便說臣下有事求見。”
“喏。”
門子趕緊打發身邊的人去內宅通知,自己則跟在柴哲威身邊,將他引入正堂,同時心中暗暗納罕這位平素嚴謹古板,不苟言笑,私下裡根本連與弟妹不經意間會麵都要遠遠避開,今日卻這般急匆匆入府求見,當真稀奇……
到了正堂,柴哲威坐在一側的椅子上,有侍女奉上香茶。
少頃,得了消息的巴陵公主趕緊換了一套衣衫,將發髻妝容整理一番,便出來相見。
柴哲威起身施禮“微臣見過殿下。”
巴陵公主忙道“譙國公何須多禮?都是自家人,隨意一些便好。”
來到主位坐下,問道“不知譙國公前來,所為何事?”
她這位大伯子性格古板得很,平素在她這個公主弟妹麵前端得很高,恭謹之中又有著疏遠,很難想象會跑到公主府來會見自己。
柴哲威環視左右,道“請殿下將侍者斥退。”
巴陵公主愈發驚奇,便擺擺手,讓內侍、侍女退下。
這些內侍略微有些猶豫,畢竟大伯子與弟妹會見,身邊卻空無一人……這很是失禮,而且極易受人詬病。不過見到柴哲威陰沉的麵色,卻也不敢多說,隻能退下。
隻不過退下之後卻各自站在門口,豎著耳朵聽著堂內的動靜,稍有異常,就得衝進去維護自家殿下的清譽……
待到侍者儘皆退走,巴陵公主正欲開口詢問,便見到柴哲威一撩衣袍,單膝在堂下跪了下去……
巴陵公主嚇得花容失色,連忙站起讓在一旁,疾聲道“譙國公這是作甚?快快請起!”
她雖然貴為公主,金枝玉葉,卻也沒有讓自己的大伯子、一位國公跪拜的道理。且不管柴哲威的目的為何,這一幕傳揚出去,將不知會引起多大的風浪,說不定明日宗正寺便能上門,治她一個“驕恣跋扈”之罪……